周楠已經篤定師娘子為了義哥兒,必然會乖乖範,下去之後必然會和談婆商量撤迴對餘二的控告。!


    這刁婦現在估計正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本官也不急。


    至於武員外,再關押這也沒什麽意思。畢竟是同鄉人,傳出去不好。


    可這麽放了,麵子也掛不住,到顯得他周大人葫蘆官亂判葫蘆案。


    讓順天學政出麵撥亂反正也好,自己正好借驢下坡。


    到時候,自己大可裝做委屈的樣子:武新化和師娘子通奸證據確鑿,不是本官不秉公執法,無奈司壓力大,扛不住。朝廷出奸佞了,奈何。


    最好還能讓段提學罵幾句,直接被趕出衙門才好。


    被趕迴來之後,他周行人隻得放人,清官的名聲這麽豎起來了。


    這是其一。


    最要緊的時候,如果觸怒了段提學,對自己的這場考試卻大大有好處,說不好還真過了這一關。


    哈哈,一石兩鳥,果然妙計。


    說到這裏,或許有人心怪,人家段提學身為主考官,直接掌握著生員科舉的生殺大權。你周楠不但不去討好,反刻意得罪,這不是老壽星吊——活得不耐煩嗎?


    事情恰恰微妙在這裏。


    周楠和段提學發生衝突,那是因為公事。大家政見不合,為政方法不同,自然會有矛盾。


    下級之間,同僚之間發生矛盾,朝廷是要鼓勵的。所謂:黨內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百怪。


    如果官員們萬眾一心,親如一家,皇帝該不開心了。


    因此,有的時候,層建築甚至會主動挑動下麵的人內鬥,而他們則居調停平衡。


    如果今天周楠和段提學因為這件案子鬧起來,甚至鬧到麵紅耳赤升到人身攻擊的程度,未來的加試如果段大人敢將他周楠刷下去,有因私廢公徇私報複的嫌疑。


    現在是年初,在大明朝該死的考成法的製度底下,都察院已經分派到彈劾大臣的任務,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在京城四品以的高官,摩拳擦掌準備來個新年新氣象。


    可想,等到周楠落榜之後鬧起來,禦史們必然會像嗅到血腥喂的蒼蠅蜂擁而至。


    這個政治後果段提學承受不起,隻要他不傻,必然會捏著鼻子放周楠過關。


    “今天必須徹底激怒段提學,把事情鬧大,鬧響。”周楠得計,一大早興衝衝地抱著卷宗進了城,自去順天府貢院拜見段承恩。


    這個段提學也是莫名其妙,本官次好生過來拜見,本打算大家若談得攏,你算要我一些心意,也沒什麽,卻擋了。現在卻主動召見,還要被本大人逼著錄取,何必呢?


    周楠腹誹,拱手唱了個肥諾:“行人司行人暫屬工部虞衡清吏司軍器大使順天府密雲縣潮河所生員周楠拜見提學大老爺。”這麽長一串話,有職有司又有功名、身份,長長一串差點讓他一口氣沒接來。


    心道,這職務不能再兼了。再兼得兩個,本官做自我介紹的時候非累死不可。


    施完禮,周楠將手頭卷宗遞到段提學案頭,道:“提學,這是武秀才通奸案的卷宗,還請過目。”


    說著話,定睛看過去。


    卻見段承恩大約五十來歲,瘦瘦小小,顴骨高高墳起,眼眶深陷,如同一具骷髏。他下頜有一叢雪白的山羊胡子,眼睛精光閃閃,看起來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段提學戴著表示身份的進德冠,一身大紅袍,胸口繡著一隻錦雞,看得人好生羨慕。


    最特的是,段大人右手小指外側還多了一根手指,竟是少見的六指。


    段承恩點點頭,打開卷宗,一邊看,一邊說:“本官乃順天府學政官段承恩,按照朝廷製度,遊學士子都必須要學政衙門報備。衙門也有教導生員,督促起讀書的職責。聽說周大人將淮安生員武新化捉拿入獄,並欲用大刑法,此事可真?”


    說著話,他右手第六跟手指微動,如同正在手揮五弦,彈一闋《笑傲江湖》之曲。


    明朝實行嚴格的戶口製度,百姓出門必須有路引,無故不得離鄉。但有功名的書生不在此例,可以憑借自己的身份遊學天下。


    不過,問題又出來了。書生們到處亂躥,也不好管理。


    於是,朝廷又頒布了一道法令,書生在一地居住半年以,得到學政衙門登記,地方的教活動也必須出席參加。


    周楠道:“倒是沒有用刑,畢竟是名教人,體麵還是要的。不過,武秀才畢竟涉及到通奸案被拿了現場,下官隻是將他暫時收押到班房裏,擇日審訊,平日裏也是兩餐無憂以禮相待的。這些都當事人的口供,還請提學過目。”


    “住口!”段提學好歹是從二品的大員,可沒有將周楠這個小行人放在眼裏,訓斥道:“周大人,你也別說什麽口供。你看看你做的這卷宗麵,證人都是你衙門裏的官吏,做得了準嗎?分明是你栽贓陷害,好大膽子!”


    段大人這一聲“住口”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憤怒。


    堂堂朝廷大員,武新化還攀不他這根高枝,至於這姓武的是誰,老段也沒興趣過問。


    其實,下麵的衙門要整人,做假供詞也是常事。但周楠明知道武新化是個秀才,悍然抓人。如此大案要案,審訊的時候,又不派人來請學官旁聽監督,那是壞了製度壞了規矩。


    那是不給他段大人的麵子。


    試想此事若不管,以後誰人還將學政衙門放在眼裏?


    這已經涉及到地方民政和學政係統,實務官和掌管意識形態的官員誰說了算的原則,原則不能退讓。


    周楠卻是不懼:“鐵證如山,容不得抵賴,凡事都要講程序,既然提學過問此案,還請示下。”


    段承恩不知道周楠給自己設了個套,不屑地說:“什麽鐵證如山,當得了真嗎?證據不足,得發還重審。另外,堂堂士子,怎能辱於獄卒之手,馬把人給我放了。有可信的新證,再報到學道來。”


    “好的,下官馬迴去放人。”


    周楠如此幹脆,倒出乎段承恩意料。


    接著,周行人又低聲道:“學生馬要參加順天府秋闈加試,一定不辜負提學期許。”一定戒驕戒躁,考出佳績。


    說完,遞給六指琴魔段承恩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周楠如此俯首帖耳,倒出乎段提學的意料。


    段承恩何等人物,立即聽出周楠話的意思:段大人你要讓我放武新化,好說。那麽,順天府秋闈加試你老人家是不是也放我一馬?咱們做個交易。


    好個不識數的東西,你又有什麽資格跟本學政談條件?


    “無恥之尤!”段提學勃然大怒,抓起案的卷宗“嘩”一聲摔到周楠麵前。


    周楠心一陣狂喜:開火了,開火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閑臣風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衣山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衣山盡並收藏閑臣風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