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疑問出來了,胡宗憲的軍餉嚴嵩要從什麽地方去弄?


    東南每年耗費軍資百萬,今年的缺口尤其的大,要想補滿乃是一件很叫人頭疼的事。 !


    嚴嵩一動用手頭的資源籌款,必然露出破綻。


    他之所以這麽多年聖眷不絕,是因為他能夠為皇帝弄錢,是嘉靖的白手套。


    隻要找出他的財路,斷了它,嚴嵩對於嘉靖沒有任何價值了。


    至於徐階派周楠去軍器局,這裏又涉及到明朝軍費的開支發放方式。


    在任何一個年代,軍費的發放都不可能是將真金白銀塞到領軍大將手頭,說:“這是今年的軍餉,你自己看著花吧!”


    明朝有鑒於唐宋藩鎮割據的舊事,防軍隊將領如防賊一樣。大軍出征,後勤都捏在朝廷手。沒有後勤糧秣,將領算想造反也沒有任何可能。


    拿這二十萬兩銀子的軍費來說,一部分做為將士的軍餉直接發放到人;一部分則由戶部采購糧草、被服等物資,由軍隊駐紮地的地方官分配;一部分則交給工部製作成鎧甲和兵器。


    所以,無論是朝廷撥下的二十萬兩銀子軍費,還是嚴嵩自籌的資金最後都會有一部分流到工部,流到虞衡清吏司,流到軍器局


    現在小嚴病重不能視事,正是調查這事的良機。


    周楠所要扮演的是這麽一個角色。


    這事若是辦好了,他未來的前程不小,轉為七品甚至更高幾品,到地方做個正印官應當不成問題。況且,這活油水不少,也算是徐閣老對他的的酬功。


    徐階之所以沒有和周楠明說,估計是還顧慮著他周大人是否是真心投靠,用這事來試他。若是急吼吼地拋出全盤計劃,周楠反手把他老徐給賣了呢?


    另外,他身為內閣次輔,體麵還是要的,話不能說白。


    最重要的,這是徐階對周楠的一場考驗,考驗的是周子木的悟性。若他悟出這一點,說明這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周楠現在確實是悟了,簡直是醍醐灌頂。


    他此刻有一種感覺,自己好象是立在空俯視著整個雄渾壯闊的京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


    有一種做為棋手冷眼旁觀這個棋局的感覺,那種大曆史視野又迴來了。


    在這座京城,有人做棋手,有人做棋子,有人隻能做可憐的任人踐踏的棋盤。


    我要做棋手,這是穿越者的優勢。


    這裏是京城,自有一套遊戲規則,和地方完全不同。


    我們的周大人開悟之後,按照後世修真小說的說法,又提升了一層境界。


    他禁不住仰天長嘯,放聲大笑。


    好,幫老徐查一查這件事。


    查這事對他周楠來說自然有許多好處,首先如果立下這樁功勞,他可以在徐階的提攜下繞過科舉這一關,直接轉為七品以的正印官。科舉這事變數實在太多,他沒有絲毫的信心。


    況且,現在嚴黨已經惹得天怒人怨。若是能夠借機搬倒嚴嵩,他周楠必然能獲取極大名望。


    周楠迴家之後,也不吃飯呆坐在書房裏埋頭苦思,荀芳語雖然氣丈夫在外麵花天酒地,但心還是擔憂。叫人做了茶點,親手端過來,又默默在旁邊為他燒水泡茶。


    見周楠坐在旁邊麵忽怒忽憂,她心也是擔心。好幾次都想張口詢問,可話到嘴邊卻咽了迴去。


    此刻,他突然發出一陣狂笑,狀若瘋癲,荀芳語手一顫,杯的熱水撒到腳。


    劇痛襲了,不覺驚叫出聲。


    周楠忙伸手去摸她的腳背:“芳語,你怎麽了,疼嗎?”


    荀芳語搖頭。


    周楠:“怎麽這麽不小心,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似地毛手毛腳。好歹也是姨娘,這些活兒你叫其他丫鬟小子來做不可以嗎?”


    荀芳語心突然有怨氣湧起,伸手拍開周楠的右手,狠狠地看著丈夫,眼眶裏有淚花泛起。作為大戶人家小姐出身,她也知道如周楠這種身份不可能隻有一個女人,以前在家裏也見得多了。


    而且,男人在外麵交際應酬,出入青樓楚館也是常事。可不知怎麽的,心卻是那樣的難過。


    周楠:“你看你看,都疼哭了吧!沒事的,沒事的。”


    他笑著安慰了荀芳語兩句,最後道:“對了,我明天要去城外十幾裏地的軍器局當差。”


    荀芳語突然緊張起來,顧不得和丈夫置氣,張嘴要問。


    周楠又道:“其實也不遠,坐車每日都能迴來,是通勤時間有些長。”他大概計算了一下,從家裏到軍器局,以明朝的交通情況,單邊得一個多小時,每天至少又三個小時消耗在路。


    想不到穿越到明朝又迴到現代社會擠地鐵的日子。


    在以前,周楠每天天不亮要起床,擠十幾站路去班,真是不堪迴首的日子。


    什麽叫同勤,荀芳語也不懂,她忙道:“老爺若是每日來迴,卯時要動身,晚再迴。天又這麽冷,身子如何經受得住,如果實在迴不來住在那邊吧。”


    周楠想了想,點頭:“看情形再說,我爭取三兩日迴來一次。”


    荀芳語恩了一聲,突然走到門口對著外麵喊:“安婆婆,快去叫安婆婆過來給老爺收拾行裝。”


    這一聲好大,將周楠嚇了一跳。要知道,荀芳語平日裏少言寡語,一天到晚也說不了幾句。即便開腔,聲音小得也像蚊子哼哼。想不剛才這一喊,聲音卻如此清亮,直震得人耳膜發疼。


    當夜無話,荀芳語極盡溫存,夫妻二人的冷戰這麽消泯於無形。


    第二日一大早,周楠先去了王世貞那裏。


    王世貞還沒有迴來,他跟那個老仆說明了情況,道自己以後隻怕不能每天過來讀書。


    老仆笑道,這事他能夠替老爺做主,周大人放心去任吧!三五日過來一次也可以,不過,每天一篇章還是要寫的,到時候一並交過來是。


    從王世貞那裏出來,周楠和郭書辦匯合坐了早已經雇好的馬車,出了阜城門,一路朝軍器局行去。


    現在的郭書辦已經不是郭書辦了,他得了新的官職,現任工部虞衡清吏司軍器局從九品副使,算是正式分配,奔赴為國效力的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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