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聽到來請他的人這麽說,心突然有種強烈的羨慕嫉妒恨:空性案算是了解了,九公子三千兩銀子好處到手。!此事這丫根本沒出什麽力,簡直是坐享受其成,大發橫財。


    不行,迴京之後得找她一次,讓她分潤一些,至少也得把那筆二百兩的債務免了。


    這丫……說起來,她還真是個丫鬟生的庶出子。


    周楠那日在州學被鄒應龍揭破自己隻有秀才功名,還是雜流出身,此刻見了盧知州卻是有些尷尬。


    忙拜下去。


    盧知州忙一把將他扶起,笑道:“子木精明強幹,日後若了進士,在官場曆練幾十年,當是宰輔之才。”


    周楠:“盧大人說笑,下官連明年的鄉試能不能過還兩說,當不起。”


    盧知州正色:“唐應德、王元美的學生還能差了,日後翰林院當有你一席之地,請坐,請坐。”


    各自吃了幾口茶,盧知州又撫掌笑道:“那日州學之事想不到既然以這種方式解決了,真是出人意表,不佩服不行。”


    周楠心得意:“學生嘛,讀了十幾年書,青春年少,血氣方剛,誰不喜歡指點江山激揚字。下官的老家江淮地區風鼎盛,以往讀書的時候,三五誌同道合的好友,相互成群結社。針砭個時事,議論朝廷大政也是常事。”


    “不過,現在想起來卻是可笑。”


    盧知州好地問:“怎麽說?”


    周楠:“知州是宦海沉浮了一輩子,政治的事情自是清楚,可不是書說來那麽簡單。聖人曰:治大國如烹小鮮。可調和鼎鼐哪有那麽簡單,涉及到的人和物何其之多,沒個幾年的曆練,又如何懂得,這些都不是光靠讀書能得到的。”


    “這一點,鄒應龍也自清楚。他召集秀才們議政,秀才們自然議不出什麽來。最後,隻能是發泄肚子裏的一腔天生我才不為人用的怨氣開始抨擊地方政務。鄒應龍隻要稍加引導,抓住其一點不放,能將火引到知州身。這麽多學生聯名書,控告知州,那可是一件大麻煩了。”


    “不過,鄒應龍能夠引導學生,咱們也可以。若說起地方行政,他們也不懂,算懂得一些,同他們也沒有切身厲害關係。如朝廷派出礦監一事,他們家又沒開礦,派不派又如何?”周楠笑道:“人都隻能看到自己身邊事,咱們不妨用些雞毛蒜皮的事讓他們議。如官學裏的夥食,男女私情。男女之情大家都愛談,誰都希望吃好些。至於朝廷大政方針,經過這一打岔,秀才們也沒興趣再說了,這一招叫轉移話題。”


    也叫控場,屬於談判術的一個技巧。


    聽他說完,盧知州以手扶額,大笑:“好一招轉移話題,周行人對世態人心的把握當真是妙到毫端,我輩不如也!”


    周楠心暗笑:“這種事情以前我在現代社會的時候聽父輩說過,也是他們的親身經曆過,現在直接搬到明朝來,想不到同樣好使。”


    周楠的父輩出身在一個較獨特的年代,那一年,幾乎所有的學府都有學生都在喊明珠石油,要打倒校長和校領導的毒菜統治。


    於是,學生們開始鬧。


    校領導一看,不好,咱們也要緊跟時代潮流,要開明。


    於是,將學生們都集在一起開大會,讓他們給校領導提意見。


    大學裏的學生都是十八到二十歲的半大孩子,懂什麽意識形態的東西。再說,這些東西看不見摸著不著,跟大家也沒有一毛錢的關係。說了半天,除了喊口號,也沒有什麽新鮮東西。


    大會開著開著,等到有一個女生開始聲討食堂大媽時猛地變得熱烈起來。那女同學憤怒地說,食堂大媽每次給自己舀菜的時候手抖得厲害。相反,給帥氣男生打飯的時候卻穩如泰山,這是以貌取人,這是對我等的迫害,這是物化女性。


    有了她起頭,學生們開始發泄起長期積壓在心的怨恨,從打飯不給夠量到食堂的衛生,到廚師不剪鼻毛。


    於是,這場轟轟烈烈的名著石油運動演變成食堂狂歡。


    最後以食堂整改,學生們夥食得到改善,皆大歡喜而落幕。


    笑完,盧知州問:“周行人,那個穀秀才是你預先安排好的吧?”


    周楠笑而不答,隻說:“知州,倒想向你討個人情,明年給這個穀生一個參加鄉試的名額。”


    原來,明朝的鄉試三年一屆,並不是所有的秀才都能去考的。道理很簡單,童子試每年都有,也是說,每年每縣都要出不少秀才。幾十年下來,一個縣有一兩百秀才也是常事。


    一個省那麽多秀才,若都去參加考試,貢院還不被擠爆了。


    因此,國家又製訂政策。如果是當年秀才的,算是應屆生,可直接去參加鄉試。至於往屆生,則有兩個辦法獲取鄉試資格:一,參加地方官主持的加試;二,官學生學業靠前者。


    穀秀才在官學每年年終考試都不不下吊在間,按規矩是無法參加明年鄉試的,周楠以這個考試資格說動了他。


    說到這裏,或許有人會怪,穀生的成績不是不行嗎,他去參加鄉試未必能啊。可科舉這種事情,其實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你的章若是了考官的意,算質量差了些,也一樣高登桂榜。若是不合大宗師的口味,即便寫得再好,也叫你名落孫山。明朝大才子張居正牛吧,第一次參加湖北的鄉試,不也折戟沉沙,鬧得灰頭土臉。徐渭牛吧,考了一輩子,也是個小秀才,都氣得神經分裂了。


    盧知道州點點頭:“也易,至於賈學正蒙受不白之冤,被罰了一年俸祿,倒是委屈,本官下來補貼州學一些是了。”


    辦完延慶的事,周楠自迴行人司交了差,接下來是等著京察審核了。反正一件政績在是手,左右能夠得個等,倒是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周楠又要恢複從前每日去行人司點個卯溜號迴家看書的閑適日子。


    從行人司出來,迴到家,黃豆來報:“稟老爺,前番王大老爺派人來說,唐大老爺已經出京迴南京了,叫你過府讀書。”


    “應德公迴南京了,王世貞叫我過去讀書。”周楠大大地不安,有種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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