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落了一地的木炭,周楠禁不住搖了搖頭。


    窩頭坐在地,大聲哭號:“欺負人,太欺負人了!”自己今天是第一次替主人家買東西,那可是一筆兩錢銀子的大買賣,竟然被人搶了。


    損失如此巨大,不禁讓他對自己的家丁職業前景產生了懷疑,


    周楠安慰道:“算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被搶了你再去買是了,別哭了。”


    正在這個時候,朱聰浸抱著一個茶杯慢悠悠地從客房踱部而來,問:“那女瘋子走了?”


    周楠:“走了,流年不利,應有此劫。”


    朱聰浸:“恕我直言,徐閣老家教實在是可圈可點。這九公子是自己胡亂讀書,已是走火入魔。子木,喝口水消消氣。”把杯子遞過去。


    “什麽茶?”


    “泡枸杞。”


    “你這個油膩年。”周楠突然想起一事:“朱兄怎麽還沒迴家?”


    朱聰浸大怒:“如何敢迴去,別說迴府,我是連一步也不敢出屋,你看看我這張臉,怎麽見人?”


    他的臉被妻子抓花了,過得一夜不但不見好轉,還變得紅腫,有點發炎。


    “怎麽也得將傷養好才能離開,還有,子木,這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周楠:“你是訛我了嗎?”


    “什麽叫訛,此事因你而起,自然需要負責到底。再說了,我離家的時候走得匆忙,已是腰無半。要不……你借我點錢,我住教坊司裏去養傷?”


    周楠:“朱兄,朱哥哥,你老人家還是歇著吧!”


    “誒,我先迴屋迷瞪片刻,吃飯的時候記得喚我。”他又迴頭對青花道:“廚娘,我口味重,多鹽多醬大油來顆蔥。”


    周楠直翻白眼。


    第二日,他自去行人司當職,手下人問周老爺有何吩咐。


    周楠:“照舊。”提筆依舊寫了一份公函叫人送去李偉府。然後在著手下在外麵逛了半天,混夠時辰,下班,迴家。


    迴家之後,朱聰浸卻不在,問黃豆,迴答說朱大老爺吃過午飯走了。


    周楠鬆了一口氣:“這廝可算迴家去了。”


    “子木,誰迴家去了?”熟悉的聲音傳來,迴頭看去,卻見朱老爺滿頭是雪跨入門檻。


    周楠:“你不是迴家去了嗎?”


    朱聰浸:“誰敢迴家,找不自在嗎?我剛才是去書坊看了看帳本,本打算在帳房支點銀子。可惱帳房死活不肯,還說要去稟告夫人。嚇得我呀……一道煙又迴來了。風聲實在太緊,不行,我這幾日都不能出去了。還好我機靈,弄了一大捆小說書兒迴來,倒可以打發時光。”


    說著拍了拍手那一口碩大的包袱。


    周楠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吃飯,吃飯。”


    ……


    總體來說,周楠接下來兩日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徐閣老的孫女徐梔自從那天被他扯下半副衣裳,看到鎖骨之後,口頭雖說為自己的美貌而得意,但畢竟是一個豆蔻少女,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來叨擾。


    朱奉國將軍也沒有生事,自每天呆在周楠家的客房裏看小說,隻吃飯的時候出來在院子裏轉轉,過起了衣來伸手食來張口的生活,完全沒有迴家的想法。由此可見,他以往受夫人的壓迫是何等嚴重。


    反正是添一副筷子的事情,加對他又抱有深刻的同情,周楠也不攆他走。隻好地問,朱大人,你成天看小說不覺得無聊嗎?


    朱聰浸正色說,你道我是在讀書消遣,其實我是在琢磨書坊怎麽出一本書虧一本,倒是想看看這些書為什麽沒人買。


    周楠:“那好,你老人家慢慢琢磨吧。”


    至於行人司那邊,也沒什麽事,反正每天午去一趟,照例給李偉發一道公函重申朝廷清丈皇產的政策和決心,希望李國丈能夠懸崖勒馬迴頭是岸,勿謂言之不預。大有後世機關傳達室、信訪辦風範。


    估計老李也當周楠是個屁,自然置之不理。


    然後在司裏吃過午飯,帶著手下在外麵逛幾圈,各自迴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這樣一來,周楠簡直成了行人司最清閑之人。


    有一個好消息,行人司發工資了。二兩銀子,兩石米。


    周楠讓黃豆和窩頭拉了板車,將米裝好,拉迴家去。正在辦支領手續,有書辦來請,說是秦司正傳他過去,有事交代。


    “下官見過司正老爺,不知道有何吩咐?”


    “周行人,坐坐坐。”秦梁請周楠坐下,問:“朝廷命你清丈京城皇產一事不知道辦得如何了,沈陽、張大還派人來催問過。”


    周楠迴答:“稟司正,正在辦理,已經發過幾次公函給李偉,卻是較棘手。”


    “是啊,不但是你,其他衙門在清丈京畿皇產的時候也較頭疼。我朝立國百年,京師多貴人,又多是天家宗室。這事的火候得拿捏好了,既能辦好差事,又不能讓宗室對天子心懷怨懟,有損陛下的仁愛之心。你隻需實心用事,不用顧慮太多。”


    周楠心膩味,暗想:什麽不用顧慮太多,還不是讓我在前麵頂雷。估計是其他工作小組進展不利,沈陽和張大也承受不小的壓力,這才派人過來催。這秦老頭見我消極怠工,心不滿。反正這活是背鍋的,我且拖著。


    正想著怎麽編個借口解釋自己不停給李偉發公函這事,以及其的道理。


    秦梁突然笑道:“周行人,你道老夫是責怪你發公函一事嗎?其實,這事做得甚好。世的事情講究的是師出有名,先禮後兵。一切按照朝廷禮製來辦,別人也不好說什麽。所謂,公生明,廉生威嘛!”


    周楠倒是意外:“老大人謬讚了。”


    秦司正:“對了,你一連發了數封公函過去,李偉那邊有迴音了,說是願意和周行人見一麵,商議清丈他家隱匿的皇產一事,請你過府一敘。”


    “啊,此言可真/”


    秦梁撫須哈哈笑道:“自然是真,哈哈,最近京城清丈冒隱皇產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宗室多有不滿,諸多抵觸,以至無法實施。若周行人你能順利清退李家田產,那可是立了首功了。”


    周楠大覺意外,他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發了幾封公函順利辦成此事。


    意外,意外啊!


    想了想,心認為:也對啊,趙經曆死得不明不白,明顯是有朝大姥設的局要對付裕王一係。


    裕王係的智囊高拱、張居正、李春芳、馮保等是何等精明強幹之人,如何看不出來。


    估計王府也會讓李偉低調行事,務必不要惹禍身,該退的地產退是了。對於他們這些大政治家來說,錢財不錯是身外之物,和政治的利益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想通這一點,周楠心歡喜,一件大功到手了:“是,大老爺,屬下這帶人去李偉府公幹。”


    他在心琢磨,這事也不能幹得太過火。到時候隨意清退幾百千餘畝地做個姿態,雙方各退一步是了。


    朝廷其實需要的是李偉為宗室、外戚做個表率。至於退多退少倒不重要,關鍵是態度和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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