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對勁的地方在於,大凡小說扉頁所留的威脅的話兒直接可以在雕板的時候刻好,印書的時候直接印去是。!


    朱聰浸手頭自有工匠,找他們做是了,為什麽又要單獨做個印章。難不成每出一本書,還要找專人在麵蓋一個戳兒?


    田黃石是何等珍貴之物,一般人多是得了一枚,必然視若珍寶。會在麵刻一些有藝價值的話兒作為自己的閑章,如“青藤門下走狗”“十全老人”再如“心血為爐熔鑄古今。”那又是何等風雅之事,用來做戳子,煞風景了。


    看朱同學如此緊張,周楠笑道:“朱兄,這章我可不能幫你刻,你找自家書坊的匠人吧!”


    朱聰浸道:“找什麽匠人,他們如何能寫出和帳薄一模一樣的字來?再說,若是走漏了風聲,我……”


    大約是自覺失言,他忙閉了嘴巴。


    周楠心更是懷疑,正色道:“朱大人,此事在下覺得甚為不妥,若你不說實話,我隻能端茶送客了。”


    “別別別。”朱聰浸急道:“請你刻的這枚章乃是我家夫人的警言章,這是我自己的私事,不會拖累大人的。”


    古人的閑章分為“壓角章”、“吉語章”、“警言章”、“收藏章”、“鑒賞章”、“紀年肖形章”以及“齋、堂、館、閣居室章”等等。所謂警言章,是書生用來蓋在自己的書本用來警示、自省之用。


    朱同學的夫人又不是讀書人,以她的字來看,也不是什麽才女青,弄這種章做什麽,朱聰浸找人刻老婆的閑章又有什麽用?


    周楠同誌好心大起,喝道:“朱兄,你是何等尊貴的身份。皇室宗親,天家的事是天下事,你不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我不但不會刻這個章,還會登門向貴夫人請教。”


    “你敢!”朱聰浸大怒,捏起了拳頭。


    可看到周楠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卻泄了氣,喃喃說道:“看來我今天不將此事說清楚你是不肯罷休的,我也是病急亂投醫,碰到你了。”


    周楠微笑:“朱兄你說吧。”


    “我若是說了,你可不許笑話。”


    “不笑不笑。”


    朱聰浸突然一臉通紅,訥訥道:“周兄弟,你也知道,咱們皇室宗親吃的是皇糧,不用為一日三餐發愁,又不能做官從事別的行當,日子過得也算不錯。各王府的王爺、世子、鎮國將軍,鎮國尉們,誰不是三妻四妾。當初娶了我家夫人之後,我也動過要納妾的心思。誰曾想,我家夫人不肯,直鬧得家雞犬不寧。”


    周楠道;“我先前聽王主事說朱兄一直沒有納妾,也沒有那個心思,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朱聰浸:“是啊,兄弟我是真得被她給吵怕了,也受不了這個煩,從此絕了納小的念頭。當然,你也知道,咱們做男人的,在外麵難免有應酬,要出席一些場合。傳到她耳朵裏去後,又是一場鬧。”


    周楠點點頭:“是啊,那些應酬自然是免不了的,朱兄和嫂夫人說清楚,達成諒解好。”


    朱聰浸說:“如何沒說清楚,可她卻是不依不饒,兄弟是快扛不住了。”


    周楠:“對了,咱們不是在說刻章的事情你,你扯這些做什麽?”


    朱聰錦低聲道:“我家夫人怕我在外麵宿柳眠花,刻了這枚警言章。我每天早出門的時候,她會在我……在我那裏蓋個戳記。”


    周楠心大:“蓋哪裏?”


    朱聰臉紅得要滴出血來,悲憤地一聲長嘯:“還能蓋哪裏,自然是子孫根。晚間迴去,夫人都會檢查。若是印記模糊了,我要吃不了兜著走。”


    “啊!”周楠大驚,手頭的刻刀一歪,在田黃石拉出一條痕跡。刺痛襲來,低頭看去,手指竟被劃破了。


    朱聰浸眼含熱淚:“可憐我堂堂五尺男兒,每日出門,走路的時候都格外小心,生怕弄花了印泥,那是蒙受不白之冤了。越熱天的時候,更是戰戰兢兢汗不敢出。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呀!”


    周楠心讚歎:令夫人真是神操作啊,連這法子都想得出來!


    他實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嫂夫人真是風雅。朱兄這個法子倒是妙得緊啊,不佩服都不成。”


    周楠徹底明白過來,剛才朱同學拿的帳本想必是他夫人的親手所寫。隻要仿照她的筆跡偽造一個印章,老朱同誌以後無論在外麵怎麽浪,事了拿起印章補一個戳可以了。


    真是天才的構思。


    朱聰浸受到極大屈辱,大怒:“周楠,你若再埋汰於我,某與你誓不甘休。”


    “好了好,我不開你玩笑了,朱兄別往心裏去。”周楠人強忍笑容,憋得異常辛苦:“你今天可是一不小心弄花了鈐記?”


    朱聰歎息:“是啊,下午和周兄還有王大人教坊司聚會,你們走後,我便留下和一個女子談玄論道。如此一來,那鈐記卻是徹底磨滅了。兄弟我現在是走投無路,還請周兄救我!”


    這句話的含義是:教坊司的妹子實在太美,兄弟一時沒忍住,現在麻煩大了。


    周楠搖頭:“原來朱兄留下了。”也對啊,嫖資王若虛已經出了。他朱聰浸估計想的是,反正錢又不會退,不睡白不睡,這套大寶劍的程序得走完了,也算是對妹子的職業的尊重。


    這朱聰浸還真是可憐人啊,罷了,這個忙得幫啊!


    周楠又低下頭去刻章,刻了兩個筆畫,再次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我耕彼食,情何以堪,誓當決一死戰。哈哈,哈哈!”


    不片刻,印章刻好。


    朱聰浸借了周楠的印泥,叫了一聲:“叨擾。”狼狽地跑去周家茅房,鼓搗了半天才迴來,卻立在那裏不走。


    周楠:“朱兄還有何見教/”


    朱聰浸;“一客不勞二主,還請周兄弟送我一程,等下見著我家夫人,也好解釋。說你是我手下寫稿子的書生,今天我約你談新書的事情,又喝了酒,不覺天黑,因而迴家卻是晚了。你放心,我家夫人在家裏雖然惡,卻隻針對我。有客人門,很客氣的。”


    周楠:“朱兄你是要讓我幫你打掩護啊,不覺得有點過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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