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確實是好事。 周楠笑得哭還難看,道:“老水,這事我記下了,如果能夠幫忙一定幫,錢你先收迴去,再說再說吧。”


    老水以為他已經答應了此事,高興起來:“那我替我那兄弟多謝師爺了,來來來,我再敬你一杯。”


    周楠哪裏還有那心思和老水吃酒扯閑篇,胡亂扒拉了兩筷子迴家去了。


    “相公,我迴來了。”剛到家,坐了不片刻,雲娘從外麵進來,背背了一個騰條編的背簍,塞滿了東西。都是諸如雞蛋、幹黃花、蝦醬一類的土產,不用問是娘家送的。


    她一洋樣取出來,讓小蘭收好。


    雲娘顯得非常高興,道:“我這次迴娘家已經與爹爹和兄長說好了。”


    “什麽說好了?”周楠有氣無力地問。


    雲娘:“是運鹽的事情啊,爹爹已經開始準備木料造船了。”看周楠神色不對,她有些疑惑,小聲問:“是不是鹽道那邊的人又反悔了。”


    “豈止是反悔……”現在都和石千石變成仇人了,周楠悶悶道:“你怕是再要迴娘家一趟,給嶽丈和大舅哥說,此事先放一放,不急。”


    “都說好了……現在……”雲娘歎息一聲,卻不再問下去:“好吧,我明日再迴去跟他們說說。”


    周楠知道雲娘這次迴娘家,大舅哥聽到這個消息怕是要給她甩臉子。握住她的手,滿懷歉意道:“委屈你了。”


    雲娘微笑道:“這事做不成肯定有原因,我一個婦道人家自然不會多問,相公,我不怪你。父親和兄長心失望,埋怨我兩句也是有的,不委屈的。”


    “哎!”周楠歎息一聲,搖頭,用手支著下巴,心有邪火拱起:禮房典吏,這可是我盼望許久的職位啊,被梅康和石千石這兩個混帳東西這麽一鬧,盡付東流,真是不可原諒。


    在明朝的縣一級政府機構,對於央六部,也設了禮、吏、工、刑、戶、兵六房,各有一個典吏執掌。


    和央政府機關一樣,六房以管人事的吏房為首。可是,禮房有話說,他覺得自己才是排在頭一號的。


    聽老水先前的話,禮房的典禮退休,史知縣的意思是讓他補這個位置。


    雖然說周楠現在也是典吏,可承發房和禮房完全是兩迴事。


    承發房是個傳達室,本身卻沒有什麽權力。他所有的權力全部來自知縣的信任,知縣若是信重於你,你是個大秘、衙門大管家;若對你失去了信任,你是個收收發發的看門老頭。


    但禮房典吏卻不同,那可是有實權的。打個方,這個職位相當於後世的宣傳部長,教衛一把抓,常委會排名前五,妥妥的一方決策人。


    這次童子試縣試由禮房負責考生報名、考生身份審核和印刷考卷。這年頭能夠讀書的童生,誰不是大戶人家子弟。和他們打交代,好處自然不少,還能積累下不少人脈。


    可今天石千石在衙門裏這麽一鬧,史知縣大怒,直接讓周楠迴家麵壁思過,把他盼望已久的一個實缺給攪黃了。


    現在,周楠隻能心叫苦。早知道如此,先前看了石千石直接逃他娘的,又何必鬧出這麽大動靜,惹得史傑人不快。


    這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世界可沒有後悔藥可賣。


    真是不甘心啊。


    接下的一天,雲娘又迴了一次娘家。迴來之後,雖然有說有笑,可眉宇卻隱約帶著一絲鬱悶,可件這趟娘家之行不是那麽愉快。


    周楠可不願意呆在家裏,依舊去衙門當差,並硬著頭皮求見史傑人,結果被人檔了駕,隻說:“縣尊叫你在家閉門思過,也不用到衙門裏來了,不見。”


    縣衙隻那麽大點,世界也沒有不透風的牆。周楠在史知縣那裏失了寵,消息很快傳開去,大家看他的眼光自有不同。


    至於老水,也不來找了,隻整天朝禮房跑,問新任的禮房師爺的人選定沒有,是誰?


    看到周楠,也是愛搭不理。


    真是一個小人,周楠心氣憤。故意攔住他,道:“老水,你兄弟的事情我想了想,咱們什麽交情,這事我得幫幫。這樣,叫你兄弟晚到我家裏來一趟,我問問他的情況。”


    老水強笑:“多謝周師爺的美意,我家兄弟這幾日在家複習功課要緊,不能耽擱,還請原諒則個。”


    周楠再忍不住了,冷冷道:“想來老水你是看我這個禮房師爺當不成了,不肯來燒我這個冷灶。”


    老水不住拱手:“楠哥兒,我的周兄弟啊,你當我老水什麽人呀,冤枉死我了。哎,我那頭還有點事,告辭,告辭!”


    看到他的背影,周楠身邊的林阿二一口唾沫吐了出去:“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用得著師爺的時候師爺師爺叫得親熱,見師爺你落了勢,卻改口叫周兄弟,楠哥兒了,我呸!”


    周楠的行情急劇看低,公門盡是趨炎附勢之輩,不說別人,連林阿大這幾日也不來周楠這裏走動。隻阿二這人腦子較簡單,還來他這裏侍侯。


    “阿二,你這人不錯,患難見人心啊!”周楠感歎地吟道:“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林阿二眨巴著眼睛,說:“師爺,我阿二一向被衙門裏的人當成傻子,也你對我好。戲裏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個道理俺也是懂得。你是俺師爺,一輩子都是俺的師爺。師爺,俺說一句。大老爺現在是在氣頭,以你的才幹和功勞,他卻是離不得你的。多求他幾次,沒準縣尊的氣消了。”


    “怕是去求情也沒什麽用。”


    “怎麽沒用,到現在禮房的師爺都還空著,顯然是等師爺你。”


    “也是。”周楠點點頭。


    接下來兩日,他每日都尋下午去後衙求見史傑人。


    可是,史知縣隻是不見。問侍侯在他身邊的書辦。不是迴答說大老爺正在鼾然高臥,是在書房看書,反正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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