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看出,他是練家子。


    沈滿知突然有點想收迴自己的那幅線稿。


    “小夥子有點東西啊,”老人背著手在一旁稱讚道,“這是學了多少年的?”


    秦宴風正要打開手上的素描,“當興趣學過。”


    沈滿知按住他的手,“迴去再看。”


    他淺笑,“好。”


    “美女畫得很好啊,”之前站在沈滿知背後的人說道,“百分百還原。”


    “是啊是啊,你們倆不會都是學美術的吧?”


    身後有幾個人附和,誰不想現場嗑俊男美女的情侶?


    起哄的聲音太多,沈滿知收迴手任由他去。


    秦宴風眼底含笑,“留個驚喜。”


    他轉身對老人說了什麽,老人從地上的包裏翻出一根細繩,又翻出自己的素描本,上麵登記了一些個人信息。


    老人將本子給他登記,“同城的吧?等三四天就寄送到家。”


    沈滿知看著他填信息,偏頭又仔細看了看那副油畫。


    素描被秦宴風用細線係住,周圍人投來豔羨的目光,目送他們遠去。


    看客在一旁和老人的搭話,“這是剛談上吧?感覺男方有點寵溺又有點克製。”


    老人處理後續工作,聞言抬頭朝兩人離開的方向看去。


    身材高大的男人一隻手裏拿著畫,臂彎裏掛著女包和外套,另一隻手與女人的手十指相扣,兩人之間的距離並不貼近,女人的裙擺隨著走動會時不時貼上男人,他也會頻繁地側眸溫柔地看她。


    “不像是熱年期,倒像是老夫老妻。”


    說罷老人歎息,“唉,這種細水長流的感覺你們年輕人是難以體會的咯。”


    年輕人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從老街出來快兩點,兩人去了一家附近的餐廳。


    雖然沈滿知剛剛在美食街吃了一點,但秦宴風沒怎麽吃,秉承著約會的主題,選了一家有情調的餐廳。


    放著旋律悠揚的純音樂,裝潢很西式雅致。


    錯過了飯點,情侶套餐上得很快,沈滿知剛嚐了一口經理推薦的主廚特製料理,秀眉輕蹙。


    她抬頭去看秦宴風,後者喝了一口餐前濃湯,表情同樣意味深長。


    沈滿知放下放慢了進食速度,語氣幽然,“原來吃的不是飯,吃的是氛圍感。”


    秦宴風挑眉表示讚同,招來服務員,又重新點了西餐裏兩個絕不會出錯的主食。


    “也有做得好的,市中心有一家粵菜,今年特推出的情侶廳,入選米其林星級餐廳,菜品自然不必說,論氛圍感也是情侶的首選。”


    沈滿知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去過?”


    秦宴風聽出她話裏的調侃意味兒,神色幾分鬆動,“調研過,想過帶你去吃,隻是一直沒機會。”


    他也曾經想過無數次,他們變成親密關係之後會去做的事。


    情侶餐廳,他們總得有名有份吧?


    “不過我發現你更喜歡吃我做的菜,或者槐城那幾家你常去的店。”


    更何況,粵菜更偏向原料的本味,以清淡為主,她大抵是不太喜歡的。


    沈滿知莞爾,“偶爾也會嚐鮮,隻是吃到不喜歡的,難免會有些破壞心情。”


    她說這話的時候,半垂著眸,思緒有些飄。


    初到京城,學費住宿費和雜七雜八的費用交完,生活費也就勉強夠。


    那時候她還沒找到“兼職”,算著生活費在學校食堂有哪些窗口可以吃。


    她嘴挑,吃不慣那邊的口味,踩了很多雷,但餐費有限,隻能先填飽肚子。


    後來便隻鎖定兩三個窗口吃,還有些沒嚐試過的窗口她也不會輕易嚐試了。


    說起來都是很小很矯情的事,隻是十八歲以前不缺吃不缺穿的長大了,這樣的日子過起來偶爾會覺得有點委屈。


    習慣將她養成了這樣念舊的性格,食物是這樣,人也一樣,秦宴風倒是說得一點都沒錯。


    沈滿知笑了笑,“下次吧。”


    下次……


    下次是個很萬能的詞。


    它和“有機會請你吃飯”、“以後常聯係”一樣,禮貌又客套,甚至潛台詞是沒有下次、沒有機會、不會再聯係。


    可是他不想要這樣的答案。


    秦宴風薄唇微掀,“明天吧。”


    沈滿知靜默了幾秒才點頭,“那就明天。”


    希望是個好天氣。


    吃完飯,沈滿知看著手機上寫的情侶必做的一百件事,陷入了沉思。


    秦宴風隻靜靜地看著她,也不催。


    “摩天輪……”


    沈滿知挑了挑眉,挺有意思。


    周內人少,不用排長達幾個小時的隊伍,沈滿知看著遠處的“轟隆隆”的過山車,躍躍欲試。


    她轉身去找秦宴風,後者正站在甜品鋪前買冰淇淋。


    他應該不會喜歡這麽刺激的項目。


    沈滿知看著他走過來,接過香草味的冰淇淋,“今天天氣還挺好。”


    秋天的尾巴很少能見太陽,伴隨著偶爾的風,將沈滿知的長發吹得有些亂。


    秦宴風將她頭發歸攏在一側,用發圈紮起來,為她理了理額前的發,“你心情看起來也不錯。”


    沈滿知抬眼瞅他,嘴裏的甜味越發濃鬱,待他要退開時,她稍稍墊腳蹭上他嘴角。


    秦宴風愣了半秒,才想著要圈住她吻迴去,沈滿知卻笑著退開往前走了。


    他失笑,跟在她身後,目光溫柔又繾綣。


    既然來了遊樂場,摩天輪肯定不是唯一目的,秦宴風看出她的心思,讓她想玩什麽就去玩。


    玩了兩個簡單的項目後,沈滿知指了指前麵的過山車,摘下項鏈放他手心,“在下麵等我。”


    剛走兩步,手腕被拉住,她不明所以。


    秦宴風淡笑道,“你一個人玩有什麽意思。”


    沈滿知眨了眨眼,“我以為……你不會喜歡玩這種……”刺激項目。


    “你喜歡玩嗎?”


    沈滿知跟著他寄存東西,“也還好,我以前也沒來過遊樂場玩,都想試試。”


    秦宴風牽著她排隊,“所以一起做才有意義。”


    她看他好幾眼,“你真不怕?”


    秦宴風迴視,“你是不是覺得我隻會讀書?”


    沈滿知挑眉,她可沒說。


    兩人坐一排,秦宴風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除了腎上腺素控製不住的飆升外,倒有些暢快。


    在極速旋轉飛躍的瞬間是有些心髒驟停的感覺,她甚至覺得如果真有那一天,也不難接受。


    重新踩上地上的高跟鞋站起來時有些晃,秦宴風摟住她的腰,“頭暈嗎?”


    沈滿知眉眼彎彎,半倚靠在他懷裏,“一點點。”


    她幾乎不會輕易示弱,隻是今天不一樣,她可以不用事事都強勢。


    秦宴風看著她明媚的笑,心軟得一塌糊塗。


    之後又玩了卡丁車和射擊,沈滿知拿到道具槍的時候就感覺出了問題,調整了瞄準線,連中七發,拿到一個小羊抱玫瑰的玩偶。


    在老板不可思議地震驚中,她迴頭舉著小羊朝秦宴風道,“送你啦。”


    兩人趕在下午場閉館前排上了摩天輪,寂靜的空間裏,在一下午玩樂之後,疲憊感接踵而至。


    沈滿知倚靠在秦宴風肩頭看向窗外,整片遊樂場幾乎盡收眼底。


    秦宴風感受著身邊的溫度,輕聲道,“剛剛過山車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他明明感受到與他相握的手快要捏碎他的骨頭,耳邊環繞著歇斯底裏地尖叫,可她卻始終沉默。


    中途不止一次的窒息快感,他曾經經曆過更多更深的,所以除了生理本能反應,他能接受。


    隻是有一瞬,一股巨大的悲愴從她身上散發,又隨之消散,快得他幾乎捕捉不到。


    她在想什麽呢?


    她在這種淹沒一切的窒息裏,感受什麽呢?


    身邊沒有迴應,他偏頭垂眸。


    又睡著了。


    她嗜睡的時間越來越多。


    他不忍叫醒她,隻是在升至最高點時,吻了吻她額頭。


    滿天彩霞紅遍一方,環海小島的盡頭,湛藍的海平線正迎接紅日的降落。


    沈滿知提著裙擺光腳在沙灘上走,海水一遍遍親吻沙礫,閃閃發光。


    秦宴風手裏提著她的高跟鞋,走在她身後,一高一低的身影在餘暉在漸漸拉長,而後重疊。


    海邊的落日晚霞,實在太過於浪漫。


    縱使看過無數次,沈滿知仍舊會為這樣的景觀感慨。


    “太美好的東西往往很容易破碎,但日升日落永遠不會。”


    “像是人們對浪漫永恆不渝的追求。”


    沈滿知倒是有些驚訝他說出這句話,她笑意懶散,“也可以是其他的。”


    秦宴風洗耳恭聽。


    “在這恢宏的自然景觀裏,它緘默地運行著自己的法則,將一天的經曆都拉上帷幕,畫上句號,讓人們可以期待下一次日升日落的輪迴。”


    其實他們期待的,是可以繼續重來一天的勇氣。


    什麽時候開始的已經不記得。


    恢宏景觀之下,她無數次依靠這樣亙古不變的自然法則,日複一日地哄自己活下去。


    秦宴風心念微動,偏眸看著她。


    那雙漂亮的眼睛鋪滿了晚霞的顏色,沉靜中平添幾分空洞的冷清,美得不可方物。


    他想將她從這樣的迷霧中扯出來,“沈滿知。”


    她迴眸,“嗯?”


    “人當及時行樂。”


    紅日漸漸淹沒最後一圈,他低頭攬住她親吻。


    他無所謂愛情下下簽,他想要她命運上上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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