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贏了。


    他原本以為沈滿知對他沒有感情,送花被拒也算正常,他可以選擇蟄伏等待時機,唯獨沒有想過放棄。


    和紀家合作的項目,剪彩儀式是老爺子安排的,什麽目的,他懶得拆穿,隻是在扶住紀家小姐時,看到了拐角處的沈滿知。


    突然覺得,不能再等。


    於是又沒忍住地靠近了她。


    隻是,沒有從沈滿知眼底看到厭惡,卻分明感受到她被親吻時明顯的無措。


    不是排斥,也沒有推開。


    按照沈滿知的武力值,若真的對他反感,又怎會讓自己碰到分毫?


    是他自己陷在其中,沒看清小獅子的臉薄心軟,口是心非。


    秦宴風把握著分寸,鬆開了她。


    再不鬆開,她真的會生氣。


    想到這兒,他沒忍住碰了碰沈滿知的臉。


    從小家境優渥,就算年少時被送出國,秦家也沒有虧待他分毫,更別說成年後,他手裏的財權,幾乎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和人。


    良辰美景佳人香檳,行至半山腰,時間一久便覺得乏味,更別說到達山頂之後,偏偏沒了興致。


    後來聯姻,名義上多了一個夫人,好像就多了一份責任,把心思一點點放在這個人身上,久而久之,突然生出一點興致來,想要更多。


    沈滿知眨了眨眼,確實被突如其來的吻搞得有些無措。


    於是撐在秦宴風胸膛的手蜷縮了幾分,感受到臉上的觸碰,她不自在地扭過頭拿開他的手,又被反手握住。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有著明顯的細小血口和結痂,沈滿知低眸一看,像是被某種帶刺的東西傷過。


    瞬間想起昏暗樓道裏被她不小心碰到在地上的玫瑰花。


    秦宴風隨著她的視線下移,鬆開她改為圈著腰,軟了語氣。


    “你走後,爺爺生辰,他們問我為什麽不帶你來,我說你很忙。”


    沈滿知沒有意識到彼此更靠近的身體,被秦宴風低沉的語氣帶了進去。


    “後來家裏人讓我帶你迴去吃飯,爺爺也叫了幾次,沒人聯係得上你,他們才後知後覺這段婚姻可能要走到頭了,於是每次迴去都有不認識的叔叔女兒提禮拜訪,我便不迴去了。


    再後來,他們往我工作的地方送人,替換我的司機,助理,想方設法地使美人計,想要讓我和你離婚……”


    他語氣緩慢,平平無奇的字句,卻難掩這半年裏被插足感情生活的脆弱。


    “我一個都沒有碰過。”


    秦宴風抵著她額頭,像隻主人不在被欺負的大型犬,放低聲線惹她心軟。


    “所以,可不可以給個機會?”


    喜歡一個人是沒辦法因為自尊心受挫而徹底放棄的,那隻能是不夠喜歡。


    沈滿知心尖微顫。


    近在咫尺的唿吸縈繞在相貼的肌膚周圍,曖昧升溫。


    她一個邊界感那麽強的人,卻沒有感到絲毫不適。


    或許是有點觸動,她受不了這人在她麵前示弱,於是勾著唇懶懶地笑。


    “如果我沒有迴來,你準備守著這段婚姻關係一輩子?”


    秦宴風稍稍離開一點,垂眸低語,“我會去找你。”


    “要是找不到呢?”


    他愣住,從來沒有想過會找不到她。


    沈滿知元宵走後,他最開始是沒有想去跟的,留不住要走的人,追上去又有什麽用。


    隻是在夜深人靜迴到家中,一遍遍午夜夢迴,才恍然若失,對沈滿知這個人,他是沒辦法放手的。


    明明是她先勾得自己無法自拔。


    秦宴風掩去眼底情緒,“結婚之前怎麽過,以後就怎麽過。”


    沈滿知勾著他的脖頸往前,掀開他白色襯衣的領口,漂亮的紅唇印在上麵,又貼到他耳邊。


    “看你誠意。”


    她像隻蝴蝶撩撥完他便施施然飛走,留他在原地隻堪堪勾著纖細的指尖滑落。


    秦宴風迴過神,眼底終於有了點喜色。


    她這是,答應了?


    沈滿知小腿邊的裙擺泛起層層浪花隨著走動蕩進人心裏,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秦宴風跟在她身後幾步遠,視線從裙擺處上移,看到了讓沈滿知停下的人。


    jc集團執行總裁,邊書。


    也是本次邀請嘉賓之一。


    沈滿知雙手抱臂,稍稍挑眉,“你也在這兒?我還說明天去公司找你呢。”


    “我過來賀禮。”


    邊書朝她身後看了眼,也看到了秦宴風領口邊曖昧的口紅印記,“我見秦少爺今天一個人來的,你們倆這是?”


    秦宴風適時地上前一步站在沈滿知身側,感受她身子的片刻僵硬。


    剪彩儀式看到的沈滿知是一身休閑裝,而剛剛在走廊碰見卻換上了優雅禮服。


    他接過話,神情自若道,“邊總見笑了,鬧了點別扭,不肯和我一起來,晚了嘉賓席也沒能坐上。”


    沈滿知倒是有些秦宴風的隨機應變,估計是剛剛在走廊聽到了她和秦鳶的對話?


    邊書嘴邊擒著溫和的笑,“我就說,知知向來不喜歡參加這種活動,更別說露麵了,她肯來這邊,定是也想你哄的……”


    知知?


    秦宴風隻是勾了勾唇角,放在女人腰間的手來迴劃拉了兩下。


    沈滿知掃了對麵亂攪和的人一眼,“邊總今晚不用加班到十點了?”


    邊書一本正經,“得忙,淩晨飛澳洲,晚上還有個會議……”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圈邊書的神色,“什麽時候迴來?”


    “少則一個周吧,去年洽談的項目,有個工程中期檢查,得親自去一趟。”


    邊書抬腕看了眼時間,“你剛剛說有事找我?我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現在談談?”


    秦宴風放在她腰身的力收了幾分。


    沈滿知半垂著眼,轉過身退出他懷裏,“我和他聊點事。”


    秦宴風拉著她的手不肯放,“要多久?”


    像是怕被拋棄的樣子惹得沈滿知輕笑,“你有事就先走。”


    秦宴風垂眸看著她手腕間綴著珍珠的黑色發圈,順著取下戴到自己手上,低聲道,“我不忙,就在這兒等你。”


    沈滿知沒想到他竟然在覬覦自己的發圈,被取走時及時側了手腕。


    邊書看兩人難舍難分,打趣道,“舍不得,就一起聽聽。”


    沈滿知自然是不會讓秦宴風摻和進來。


    兩人走到長廊另一側拐角後,便不見了蹤影,不會太遠,但是離開時不一定會再經過這裏。


    秦宴風撂了一點手袖,露出黑色發圈,成色極好的南洋白珠,竟被她暴殄天物般拿來做了頭繩。


    也是,她給別人送禮動輒就成百上千萬,唯獨自己全身上下沒見過常戴什麽飾品。


    連那枚專門定製的粉鑽戒指,也鮮少可見地出現在她手上。


    沈滿知今天穿著黑色氣質長裙也沒有佩戴任何首飾,冷冷清清的倒更顯幾分出塵。


    邊書也是半年沒見她了,“這麽久沒有音訊,要不是京末說你接了任務,我還以為你要把沈氏那個爛攤子全丟我身上。”


    沈滿知冷眼,“以前董事會有成員接二連三地往管理層塞人,高層之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好了,那群廢物有權有勢什麽項目都敢接。”


    “也不能全怪那群人,沈老先生想做大,聽信了讒言,想要一環套一環,項目評估分險隻有個初步預測,還未完成又投資進去,許是老年糊塗了。”


    “聽信了誰的讒言?”


    “董事會那邊支持沈老先生的人太多了,何況他老伴這些年裏裏外外上下打點的關係,被畫了大餅很正常。”


    沈滿知靜靜地看著玻璃牆外的景色,果然,三言兩語就把最終造成的因果扯到沈段文和謝玉蘭身上了。


    所以蔣旭才會插手融資,想要拉沈氏一把,不至於讓他母親背鍋。


    “沈氏內部裙帶關係確實太根深蒂固,但沈段文也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苦心經營了半輩子的事業,不會一時頭腦發熱就做了這些愚蠢的決定。”


    邊書哂笑,“他能繞過我開股東大會通過這些項目投資,就挺愚笨了。”


    “他怎麽可能繞過你?”


    “給我送了美化過的項目風險評估書,恰逢那段時間jc旗下有個產品質檢,太忙,陪著京城來的人逛了一圈,再想起這個事兒來,已經晚了。”


    沈滿知不語,不知信了還是沒信,隻是看著遠處的湖邊的蘆葦蕩,微微眯眼。


    “倒也真巧。”


    “是啊。”


    邊書附和,又看了眼腕表,“時間不早了,我得迴公司處理點事。”


    沈滿知讓他去忙,隨後整個人放鬆靠在玻璃牆上久久不語。


    她自然是不信的。


    太忙沒時間細看這種理由都太尋常,倒是說得像模像樣。


    若不是蔣旭說邊書在和秦家合作,又兩次看到他和秦家的人密談,她倒不會懷疑到這位交集頗深的朋友身上。


    所以邊書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和秦家合作,搞垮沈家是為了什麽?


    思緒放縱,一不小心就快到一個時辰。


    想起還在那頭等著的秦宴風,沈滿知換了唿吸收斂了眼底的冷意,與邊書離開方向相反,原路返迴。


    秦宴風還等在那裏,見她走過來,眼底才慢慢有了神。


    沈滿知淺淺打了個哈欠,昨夜沒睡好,有完成了事兒現在有些困乏,她看著秦宴風手腕上的發圈,伸手。


    “你戴這玩意兒幹什麽?”


    秦宴風將那隻手插進褲兜,眼皮微掀,“邊總和你關係很好?”


    沈滿知收迴手,“是朋友。”


    他不再多問。


    快接近晚上飯點的時間,秦宴風說請她吃飯。


    沈滿知沒開車,正準備打車,憑本能想拒絕,後又想起這是秦宴風在約她。


    話到耳邊又改了口,“哪家?”


    秦宴風自然早就做好了功課,帶她去了一家有點偏離市區的飯店。


    是沈滿知最愛的菜係。


    飯後,秦宴風送她迴京尾。


    車停在路邊,要送她上樓。


    沈滿知迴過身,晚風吹拂臉頰亂了鬢發,白裏透紅的肌膚都滲透著讓人想要疼愛的純欲。


    想起吃飯時,她披散的頭發垂落身前,吃辣時無暇顧及,就感覺一雙手攏住套上了發圈。


    抬頭,秦宴風換了副手套繼續為她剝蝦。


    她突然盈盈一笑,靠近他,“是想要送我上樓,還是要送我……”


    最後兩個字淹沒在秦宴風耳邊,呢喃細語像煙花一樣炸開。


    他握住沈滿知扶上自己腹部作亂的手,微微蹙眉,“沈滿知!”


    “嗯?”


    她的尾音帶著笑意輕顫,透著骨子裏的酥和軟,想要將他勾得六神無主。


    秦宴風喉結滾動,聲音都有些暗沉低啞,卻又不舍得弄疼她,改為輕輕圈著她手腕,“別撩撥我,你若是想要,我帶你迴藍灣。”


    沈滿知勾走他手腕上的發圈,“不想。”


    “這個,”她朝他晃了晃指尖的珍珠發圈,眉眼微彎,“暫時還不能送你。”


    年輕人的戀愛觀裏,送對方發圈代表宣示主權。


    秦宴風神色溫柔地看著她,那雙深情眼縱容又寵溺,看著沈滿知走近京尾。


    直到那步步生蓮的裙擺也消失在視野裏,他才深唿了口氣,垂眼,又若無其事地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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