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六點。


    司佲從內堂出來,垂眸整理袖口,一雙長腿漫不經心地踏出門檻,就看到倚靠在臘梅樹下的女人。


    司佲這處別苑仿舊時宅院,庭院以碎石鋪路,淺草綠地,溫室花棚,四季花樹各有不同,冬季尤以臘梅為主。


    沈滿知披著狐裘,帽簷垂在眉間,手裏盤著一支銀簪,身後年歲已久的臘梅樹枝頭趴著一隻野貓。


    跟在司佲身後的人湊近一步,“沈小姐半個小時前到的。”


    司佲手掌劃過腕上的佛珠。


    “有事?”


    沈滿知偏過頭,眼裏閃過一絲明知故問的神色。


    “紀小青,先生打算怎麽處置?”


    她和他談事,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因為司佲這個人太高深莫測,猜不透,不如直擊要點,否則太費心性。


    “你昨天要給我的結果,我並沒有看到。”


    司佲慣常是不喜笑的,淡而無味的神情和佛係的態度總讓人容易放鬆警惕,實則早就把一切掌握在手裏。


    沈滿知直起身,驚動樹上的野貓,三兩步順著樹幹跑下來鑽進了黑暗之中。


    “紀小青不是罪魁禍首,處理她並沒有用。”


    司佲將手中的扳指摘下遞給身邊的人,“你什麽時候學會心軟了?”


    “就事論事,紀小青的道歉寫得再聲淚俱下,也掩蓋不了她隻是被人當作靶子的蠢。”


    沈滿知放下帽簷,未施粉黛的一張臉更顯幾分冷清之色。


    司佲知她何意,見她將銀簪插入一縷發髻中,許是寒風中站得久了,白皙地膚色裏暈染幾分粉。


    “你那位少爺朋友,所謂的元宵京劇首演,也不過是被池家當作將他送往圈內的跳板,你出於人情參演,卻深陷緋聞,許家雖不及上層圈子,但池家還不至於為了你去做有損自己利益的事。”


    話是刻薄,但是真理。


    沈滿知卻輕挑眉梢,“首先,不是出於人情參演,純粹是感興趣罷了。”


    她話鋒一轉,“其次,我和許家那位,是私人恩怨,我自會處理。”


    並且她也是這樣和池慕說的,隻讓他管好紀小青澄清緋聞就行,許秋交給她來。


    沒想到紀小青全都沉默接受,承認自己是因為兩年前被沈滿知替演一事,而心生怨恨,找人跟蹤她拍了那些所謂的與多名異性之間的緋聞照片,並且真誠道歉,請求原諒。


    但這何嚐不是說明沈滿知確實和許多異性接觸過?


    所以澄清聲明很快被新的熱搜該過去,“元宵首演的主角四處留情?”的緋聞依舊掛在同城榜前三。


    司佲眼底終於露出點玩味兒的笑,看著她那雙淡漠的眼睛,“你想以一己之力對抗許家?”


    “這是我的事。”


    也不怪司佲這樣說,畢竟許家現在的掌權人是她兩位哥哥,聽說,是重度妹控,她要對服許秋,可不是連著許家一起對付?


    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先生沒必要為了紀小青去碰得一身灰,緋聞事件,也並非隻針對我一個人。”


    司佲眼眸微眯。


    沈滿知繼續道,“紀小青兩年前就用同樣的手段想要毀了我的名聲,隻是證據不足,沒翻起什麽水花。


    但是這次,網上傳的那些照片,多是我在京城讀書那幾年,其中還包括先生你。昨晚在長安府停車場,一個偷拍者逃走丟下的手機,相冊裏存的照片,可以追溯到三年前,照片裏出現得最多的,也是我和你。”


    天邊泛起白邊,若不是沈滿知來這一趟,司佲已經在下山的路上了。


    “所以你覺得,這件事也是有人想針對我?”


    沈滿知靜默了幾秒,和他無聲對視。


    “以紀小青的能力,兩年前她或許可能拍到我和您同框的畫麵,但是現在爆出來,絕不是她能做到的事。


    至於那名偷拍者,丟下存有重要照片的手機,目的不就是為了讓我看到和您以前有過親密交集?”


    “昨天你那掛名的枕邊人,來找你了?”


    沈滿知神色微凝,她隻字未提秦宴風,司佲怎就猜出來了?


    “先生這話什麽意思?”


    司佲卻不答,隻是慢條斯理道,“不然,你為什麽說,是我和你的親、密交集?”


    他甚至加了重音,多了幾分不正經的味道。


    沈滿知想起昨晚師傅說,唯獨情,司佲很看重。


    可他現在單挑這句話出來調侃,倒是讓沈滿知不知他話裏有幾分玩笑。


    似乎看出了沈滿知眼底的遲疑,司佲沒繞彎,“那人故意丟下手機,相冊裏還全都是你以往與異性的親密照片,你那位枕邊人,難道就沒有生氣?”


    生氣?


    沈滿知想起昨晚在停車場,秦宴風看完照片,提溜著自己問“是不是沒有心”的時候,她做了什麽?


    她在質疑偷拍者是他安排的。


    所以,連上車後不言不語也是因為一直在生氣?


    沈滿知不動聲色地抬眸,“扯遠了,先生。


    談迴照片的事,我來京城的時候,還沒和什麽人結仇,而您出行向來謹慎,身邊不會出現可疑之人,也不會有人敢給您扣帽子。


    對方既然能拍到我們當年同框的那些照片,必然早就有備而來,先生不妨想想,誰敢把您帶進這趟渾水。”


    司佲唇角輕扯,“把鍋甩給我了?”


    她這話可不就是因為他司佲仇家太多,導致本就證據不足憑空捏造的緋聞事件,因為有了幕後推手,所以在同城熱搜榜上一直高居不下的原因?


    沈滿知一臉淡然,“不敢。”


    司佲盤著手裏的佛珠,挑眉,“這和我處理那女人有什麽衝突?”


    沈滿知講的那番話,她知道司佲肯定心裏也有數,他肯親自下山去處理一個不起眼的“棋子”,也無非是想知道那隻幕後黑手是誰。


    而司佲之所以讓人畏懼的原因,是他親自處理人的手段。


    粼江在他手裏運行,遊走在黑白之間,近些年有逐漸往明麵上走的意思,比如上個月幫助上麵處理槐城高層的事。


    一般的事他都是安排下麵的人做,很少親自操勞。


    他本人喜靜,常居山上,念經拜佛,仿佛虔誠的信徒,生性寡淡。


    這次大動幹戈,恐怕也是因為觸及他“重情”的底線。


    沈滿知思緒卻跑偏了一秒。


    司佲年二十八,見識過最黑的深淵,也接觸過無盡的誘惑,怎麽可能抵抗得住人的原始本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她是玫瑰最絕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侈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侈眠並收藏她是玫瑰最絕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