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滿知抬眼,隱匿在暗處的攝像頭終於撤走。


    她鬆開纏在秦宴風脖頸上的手,略帶挑釁地在他耳邊輕語,“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心中有事,所以沒注意眼前的人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沈滿知挺直背脊拉開兩人距離,想起這人方才還捏著她下巴兇她來著。


    於是冷聲道,“放我下去。”


    掐在腰間的手紋絲不動,被她牽著放在自己胸口處的另一隻手蹭上她的下顎,指尖滑至紅唇,指腹輕揉。


    沈滿知這才察覺不對勁,又對上那雙深情眼。


    秦宴風看著她強壯鎮定的神色。


    “這麽多次了,還沒學會怎麽接吻?”


    “……”


    沈滿知瞧見男人眼底難掩的譏誚,心中不爽,“沒您有經驗。”


    秦宴風溫溫一笑,眼皮半搭著落在那張紅唇上,仿佛要吻上去。


    “剛剛纏著我挺有經驗的?”


    沈滿知唇角壓平,顯然已經有些怒氣。


    秦宴風沒什麽表情的抽迴手,環住她的腰將人抱下來。


    然後把一旁的手機遞給她,轉身往迴走了。


    沈滿知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兩秒,接著他翻過的照片劃拉。


    秦宴風看到那張照片應該是兩年前她還在京城的時候,不過……她沒印象了。


    繼續往下,有好些照片角度極其詭異,拍的是她和異性同框畫麵,更像是借位,而時間是三年前甚至更早。


    倒是挺奇怪的,這部手機裏那麽多她以前的照片,不轉存銷毀,反而“陰差陽錯”地讓事件本人全看到了。


    太刻意就有貓膩。


    沈滿知漫不經心地翻著照片,心裏倒是明了幾分。


    又想起剛才在車庫裏隻露一個鏡頭的畫麵,不知是不是被秦宴風追趕逃走的偷拍者。


    照理說,長安府壹號的安保措施根本不可能讓陌生人混進來,那麽這種偷拍,一般是住戶或者進出有登記的人員。


    能查,但不一定有結果,唯一能追溯下去的,就是看今晚的照片會被對方怎麽利用,也許明天就知道了。


    迴到b區車庫,副駕駛位有著隱約的人影輪廓。


    沈滿知眼尾微垂,走過去坐進車裏,送這人去小區門口。


    不知是不是天氣的原因,她總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有些冰冷。


    側眸看了眼身邊的人,秦宴風神色沒有半分波動,隻是眉目間像是冬雪之後的冷霜,更顯疏離淡漠。


    是因為手機裏照片的事?


    沈滿知心念微動,轉眼就到了小區門口。


    秦宴風提著隻隻,走之前還拿走了偷拍者丟下的手機。


    沈滿知看著那人頭也不迴地上了庫裏南,慢慢駛離街區。


    她靜默幾秒,眼眸微眯,摸到儲物盒裏的一包煙。


    良久,又放迴去關上了。


    她就說怎麽不對勁,秦宴風這次來,手上沒戴那枚婚戒。


    被提及的人從後視鏡裏收迴視線,無名指有明顯的戒圈婚戒,他垂眸看了眼。


    前排開車的人並不是普通司機,他從上方的後視鏡裏觀察了老板的神色,斟酌了下語氣。


    “少夫人沒有迴去,需要讓人跟著嗎?”


    秦宴風雙手交握,想起沈滿知質問他“是不是派人跟蹤她”時的樣子。


    “不用了。”


    這裏雖不比槐城,出了事能及時趕到或提早規避,但是京城也畢竟是沈滿知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況且……她身邊有能力護著她的人比比皆是。


    他就不去趕著往上湊了。


    沈滿知的確沒有再迴車庫,而是與秦宴風相反的方向行駛,準備連夜上山。


    手裏的照片追溯到她在京城的那幾年,異性裏出現得最頻繁的人就是後來認識的司佲。


    來京城那年,沈滿知在槐城過完了十八歲的成人禮。


    成人禮上,她以一敵眾,囂張至極,把所有貼在她身上的標簽狠狠地打了迴去,卻也失去了唯一的親情和家世背景,以麵子為重的沈家不再給她提供任何庇護。


    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徹底脫離了豪門的名媛圈,孤身赴京。


    因為和沈家鬧翻,資金被凍結,她繳完學費身上隻剩不到兩千。


    北方入冬很早,她隨身帶的衣物都很單薄,走進商場剛摸到一件冬裝外套,身邊的服務員湊到耳邊說了一句。


    她迴頭挑眉,“什麽?”


    服務員看著她笑眯眯道,“這件衣服三千六。”


    沈滿知摸著衣服的質感,對她清淺一笑,“我還以為三萬六呢。”


    服務員上揚的嘴角微僵,瞧著客人一件夾克和衛衣,也沒有什麽名牌標誌,一看就是窮大學生。


    她麵上不顯,仍舊笑著道,“這是新款,您可以看看其他有沒有合適的。”


    “麻煩拿一下這款,s碼。”


    服務員看了她一眼,還是取下衣服讓她試了。


    沈滿知穿上在鏡子前轉了一圈,“有點大,換小一個號。”


    服務員在她身後翻了個白眼,又去取m碼,“要不你再看看其他的?這件版型就是偏大,上身比較顯氣質。”


    這話反過來就是“你穿不出來這個氣質”。


    沈滿知低頭係著上腰帶,整理好衣領,她身材高挑,素顏的一張臉也好似上了淡妝,惹人豔羨。


    哪裏是她襯不上這件衣服,明明是這件衣服配不上她。


    沈滿知脫掉遞給她,“換一件吧,不好看。”


    服務員懶得伺候,抱著衣服重新掛好。


    和同伴聊了兩句才走過去,認定這窮學生就是買不起,一身不知名牌的衣服,故意在這兒裝大款呢。


    沈滿知迴頭看她,“這件。”


    服務員臉上的表情已經很淡了,走上前給她取合適的碼。


    沈滿知試了一下,挺合身,但是摸著質量不及她穿過的任何一件衣服。


    沈老太太是個體麵人,所以從他們那輩起,家裏幾乎都是用上好的布料,設計師私人訂製,沈滿知從小到大穿的都是家裏準備好的衣物。


    服務員很會察言觀色,見她有點滿意,又眉開眼笑道,“這件隻要一千七,去年的款式,做活動打折呢,比較劃算。”


    她瞧著沈滿知沒說話,“這件衣服你穿著好看,也便宜……”


    沈滿知對她微微偏頭,眼底泛冷,“什麽時候衣服開始挑人了?”


    她年輕漂亮,異鄉一人,但並不意味著她就得人忍氣吞聲。


    服務員愣了愣,露出一點譏誚的笑,“我隻是覺得這件衣服挺適合你,性價比很高。”


    服務員在心底腹誹,便宜又合適,最適合你這種窮學生。


    沈滿知拿起衣服看了一眼,聲音含著點清泠泠的質感,冷淡又高傲。


    “80絨子含量,充絨量不夠兩百克,手臂和身後走線不緊實,毛領是以次充好的假狐狸毛,作為一件過冬的羽絨服,你說它賣一千都是在搶錢。”


    她對著麵前張口不知如何反駁的服務員,懶散一笑。


    “更何況,你從事服務行業,連最基本的禮貌和態度都沒有,對著顧客指手畫腳,是真的把自己當老板了?”


    服務員被說得麵紅耳赤,“你愛買不愛,又不是真心來買衣服的還換來換去……”


    店長聞聲趕來,拉過自家店員,對著沈滿知賠禮道歉,“不好意思,這是我們新來……”


    “新來的是吧?”


    沈滿知接住對方慣常的甩鍋話術,“新來的就可以不尊重顧客,那貴門店豈不是天天都在招新人?”


    “……”


    一番話堵得對麵不敢貿然開口。


    店長麵不改色,看著她年紀小,語氣溫柔,“不好意思小妹妹,你看我親自為你服務怎麽樣?”


    沈滿知雙手抱臂,好以整暇地看著她,“你連新來的都教不好,我何必再試錯?”


    店長這才知碰上個硬茬,“實在不好意思,小玲,給顧客道個歉。”


    被叫做小玲的服務員十分不情願。


    沈滿知瞧了眼掛在收銀台牆上的監管電話,拿出了手機。


    “對不起。”


    細如蒼蠅的道歉聲鑽進耳朵,沈滿知淡淡地瞥了店長一眼,又看向不甘心的小玲。


    “那件藍色,我試一下。”


    小玲甩手就想走,被店長拉了迴來,低聲道,“你態度好點!”


    小玲眼神怨恨,貼在店長耳邊道,“她一身窮酸貨,哪裏買得起我們店的衣服,我們之前又不是遇到過,店長你別慣著這種人!”


    店長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之所以能混到這個地位,自然是看得出來沈滿知那身上好的剪裁布料,以及周身散發的氣場。


    她隻能和自家店員使眼色,“你先好好招待著,擔心她舉報到公司。”


    小玲憋紅了臉,上去為顧客取衣服,這下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試了很多件,有些衣服沒掛出來展示,還得去庫房找貨,半個小時下來,沈滿知終於準備走了。


    小玲抱著衣服追上去,“沒有哪件合適嗎?”


    “都挺合適的,”沈滿知穿上自己的夾克外套,掃了一眼她的工牌,“但是不喜歡。”


    小玲站在門口看著她離開,嘴裏碎碎念,“就是沒有錢,裝什麽……”


    話音入耳,沈滿知神色始終淺淡,在等電梯的時候站定,找到剛剛那家店的地區官網投訴電話,戴上衛衣帽子,連上藍牙耳機離開了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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