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連下幾天大雪,終於在初七黎明,迎來暖陽。


    沈滿知坐在窗簷上,一條腿吊著,一條腿支起放胳膊,手裏勾著一枝臘梅準備折枝。


    唐鐸經過前院,迴頭便看見不省心徒兒在折騰他的紅梅。


    “過來。”


    沈滿知終於折下那支臘梅,手撐著窗簷下地往前院走去。


    唐鐸看著仍然沒有被改變命運的臘梅,別過了視線,手中的枯木長枝卻直直地朝沈滿知甩去。


    承了力的枯枝並沒有胡亂劈叉,而是以柔韌的力度和方向朝著目標所指,迎上粗短的臘梅,半途而折。


    沈滿知收迴手中的臘梅,朝老人偏頭一笑,“早上好啊,師傅。”


    唐鐸迴身冷不丁輕哼一聲,雙手抬起掌心向下,半蹲下沉,下一秒,花架上的盆栽便被掌力推開,力度極大地朝著身後的人追去。


    沈滿知側身,抬腿右腳蓄力,巴掌大的盆栽應聲而碎。


    五顏六色的盆栽接踵而來,沈滿知如法炮製,輕鬆踢擋拆卸,隻是碎了一地鬆散的泥土和碎罐,將木板鋪就的前院弄得一團髒亂。


    唐鐸收手迴力,氣沉丹田,站立,摸著胡須往裏走,“記得打掃幹淨。”


    沈滿知看著老人走近裏廳,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裙,低頭,腳下一勾,帶了一點泥印。


    初來九卿寺,便是每天早五晚九的作息,紮紮實實練就的基本功,應付起來幾乎都是條件反射,根本不用動腦子。


    她抬手在嘴邊做哨,朝天空吹了一聲,片刻,綠金翅停在院中覆雪的桃枝上,乖巧地低頭朝主人靠近。


    這隻鳥是她來九卿寺,就見師傅養在籠裏了,她閑來無事逗鳥玩,有一次失誤給放走了,師傅和她冷戰好幾天。


    還是司佲告訴她,這隻鳥師傅養了四年了,然後耐心教會了她如何喚迴這隻綠金翅。


    至此,綠金翅獲得了自由,師傅說,像個有家不想歸的野孩子。


    至於司佲怎麽會知道喚迴師傅的鳥的方法,他的迴答是,和她如出一轍。


    但是師傅不敢罵他。


    沈滿知拍了拍綠金翅的身子,那鳥像是有靈性一般,圍著沈滿知轉了三圈後,朝外邊飛去了。


    估摸著十分鍾後,半山腰延伸上來的石板路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漸漸露出,人未到聲先到。


    “師姐!”


    還未褪去稚嫩的口音,小師弟一身道袍,身前掛著沈滿知前幾天送的佛珠,推開庭院的門,探出腦袋,看到前院泉水池邊的人,一臉喜色。


    沈滿知在池水裏洗了洗手,迴過頭看著小師弟,見著他手裏的打掃工具,偏頭輕笑,“辛苦了。”


    “不辛苦師姐!”


    小師弟很樂意為師姐效勞!


    沈滿知站起身來靠在桃樹下,“上午的戒律抄寫完了嗎?”


    小師弟動作利索地打掃剛剛師徒二人的“戰場”,乖巧點頭,“不過寂修師叔今天沒空,之前來的那位施主,出了點麻煩,師叔上午很忙,讓我把抄寫的經書帶上來給師傅檢查。”


    “是初二上山那位?”


    沈滿知迴想了一下,是她迴京那天,在機場碰見問九卿寺的那位中年男人。


    “是的。”


    杜平生,她想起來了。


    “他出了什麽麻煩?”


    小師弟皺眉想了想,搖頭,“不知,隻是這幾天見那位施主都悶悶不樂的樣子,怕是想尋短見?”


    沈滿知心口猛地一跳,她直覺應該下山去親自看看。


    等小師弟清掃完地的功夫,沈滿知迴房間拿了手機,一同下山。


    途中,她翻看了一下信息,兩個未接來電,微信彈出傻白甜頭的人像。


    【老狐狸:京城降溫,多穿一點,腰上的傷,記得堅持抹藥。】


    【老狐狸:接我電話,188xxxx5200。】


    【老狐狸:有空迴我電話。】


    沒錯,前兩天和蒹葭聊過之後,她便把“純情大少爺”改成了“老狐狸”。


    188開頭的號碼再次撥過來,沈滿知腳下慢了幾步,劃拉綠色按鍵接通。


    不知對方在何處,隻隱約聽得那邊有整齊的步伐聲碾過,沈滿知貼近耳邊仔細聽了聽,又仿佛什麽都沒有。


    “剛剛在忙?”


    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聽,略微有些沙啞,更勾人心扉。


    沈滿知點頭,想起兩人在打電話,“嗯。”


    他們打電話的次數很少,基本都是秦宴風有事讓她迴秦家吃飯,或見長輩。


    閑來無事是沒有聯係的,於是兩人都有些沉默。


    “有什麽急事嗎?”


    “想聽你的聲音,算急事嗎?”


    沈滿知低眸看路,落雪堆積,腳步都顯得厚重了幾分,抬不起來。


    她淺淺唿出一口氣,眼尾輕揚,“大清早的,閑著沒事幹?”


    曖昧氣氛瞬間消散。


    然後她聽到耳筒那邊男人輕聲的笑,明明隻是聽見,腦海裏卻不自覺描繪出了那人滾動的喉結,優越的下顎線,帶一點上揚的薄唇。


    高挺的鼻梁往上是一雙溫潤淡雅的眼睛,看著她時,有著難掩的深情,就像那晚,在浴室為她擦拭身體一樣,那個時候他也笑了,卻滿是溫柔和疼惜。


    北方的風還是太刺冷,耳尖悄然無息地爬上一抹紅。


    秦宴風走到一間房內,聲音變得更加清晰,“背上的傷口還疼嗎?”


    秦宴風的那瓶藥,和司佲放在她房間的藥,都有極好的功效,傷口已經淡去血痕,不疼了,隻是疤痕還在。


    沈滿知不太習慣有人關心,萬能公式套話,“已經沒事了。”


    “昨天有點急事,連夜飛國外處理工作了,可能還要一個周左右,你有空迴家照顧一下隻隻嗎?”


    沈滿知眉心一跳,總覺得他叫的那聲“隻隻”很別扭,因為京末有時候也會叫她“知知”。


    看著小師弟已經離她十幾步遠了,才繼續拾階而下。


    按照秦宴風的原話,隻隻怕生,藍灣那邊請的阿姨也隻會在周末來打掃衛生,以前他有事,都是柏卿過來照看或者帶走,現在是年關柏卿自然也是迴家了。


    再不濟,就讓周覓抱去幾天,正好他前些陣子帶了隻毛孩子迴去。


    沈滿知這才接下話,“我下午迴去。”


    秦宴風手指微蜷,神色淺淡,眼底卻有著不易察覺的笑意,“隻隻有點嬌氣,進食有點困難。”


    沈滿知懶散一笑,無所謂,她會出手。


    “還有什麽事需要交代的?”


    “等我迴來。”


    電話掛斷,小師弟站在石階平台轉過身來,偏頭疑惑。


    “師姐,你笑什麽啊?”


    沈滿知挑眉,“有嗎?”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她收起手機往下走,屈指點了點小師弟的小腦袋,“別胡說,走了。”


    小師弟摸摸頭,嘀咕道,“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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