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迴來,讓她養傷,她不知好歹要走,他也不攔。


    盡了一個未婚夫的責任,但也恪守分寸不僭越,合同婚約中最理性的另一半。


    樓下停了車,左一站在旁邊等她。


    沈滿知輕笑,接受好意。


    淺水外灘,她下車道謝,找了塊礁石脫下大衣當軟墊坐下。


    冬日的暖陽很足,海風鹹澀,一點一點驅散她身上籠罩的陰霾,掏出大衣裏側口袋的煙,她顫著手點燃。


    清冷的苦澀蔓延,她隻淺嚐了一口。


    噩夢並沒有結束。


    身體在鐵椅角上碰撞,泛紅變得青紫,衣襟被拉開一塊,露出細膩奶白的的肌膚,富家小姐嬌養的美感。


    男生眼裏放光,讓人惡心難堪,“不如和我快活,以後跟了我,就沒人敢孤立你了……”


    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膠帶,要纏繞上女孩的嘴。


    她被壓在身後的手又疼又髒,摸向褲腰後的尖銳。


    “砰!”


    她停住動作。


    教室門再次打開,剛剛跑走的女生衝進來拿著掃帚狠狠打在男生身上,疾跑的聲音之後,兩個高大的體育生出現在門口,快速按住要跑的男生。


    女生哭著上前幫她整理衣服,“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事後,女生向老師反映情況,報案指控男生,兩人本是男女朋友關係,因吵架不和,他強行使用暴力手段逼她屈服。


    學校勸阻壓下事情,她不依不饒,硬是告上法庭。


    女孩見義勇為,並做了證人。


    男生年滿十八,負刑事責任。


    “為什麽不先去叫人?”


    女生高三,算得上是她學姐,溫柔地為她搽藥。


    她話少,忍著疼,“來不及。”


    學姐手無縛雞之力,至少她,還有對抗的東西。


    廢墟教學樓離有人的地方很遠,女生拚命奔跑才在周圍碰見了放學訓練的體育生,男女體型上的懸殊打鬥,女孩堅持了五分鍾。


    她心裏很是愧疚。


    學姐拉起她的手,“以後別衝動,先保護自己……也不要想著和人渣拚命。”


    她奪門而入時看到了女孩背在身後的手想要拿出的東西。


    好像是刀。


    女孩低頭沉默不語。


    學姐揉揉她細軟的發,“我要轉學走了,真的很謝謝你。”


    百日高考,高三轉學很顯劣勢。


    “是因為他們的流言蜚語?”


    事情很容易傳開,年輕的少年少女,喜歡刺激惡語相向。


    學姐溫柔搖頭,“比起那些傷人表麵的東西,我更在意自己,幸好沒有被人渣得逞。”


    學姐離校的那天,送了她一束豔紅的玫瑰,就像看自己的妹妹,眼含不舍。


    這個學妹遭受過校園語言暴力,被學校風雲級人物帶頭孤立,沒有朋友,在哪兒都是孑然一身。


    僅僅是漂亮的臉蛋和家世讓人印象深刻。


    “沈滿知,我知道你,孤傲勇敢的小公主,你要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活下去,不要妥協。”


    煙霧被海風吹散,水果味的女士煙,竟也有幾分苦澀難捱的味道。


    沈滿知垂眸任由火星燃燒,延至指尖,她縮迴食指,掐滅了煙。


    男生刑滿釋放後,她從京城迴來,那時的她還不夠有實力,挾路相逢,兩敗俱傷。


    架不住他那群雞零狗碎的混子朋友,群毆之下惹來了警察。


    人群一哄而散,事後再找已經不見蹤跡。


    再然後,就是幾天前在拳館碰見。


    他已改名換姓叫jackson,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戰績。


    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手上沾了太多不幹淨的東西,已然無所謂。


    隻是有人,竟想替她溫柔擦拭。


    ——


    茗館。


    下一場輪到薑樾,裴瑩找了好久,最後才在二樓的小閣樓找到他。


    剛剛踏進門半步就見人坐地上,就著閣樓小窗透進來的光線半闔著眼看書。


    也許是有些急了,她踏進來的動作聲音有點大,話還沒說出口,就見薑樾皺眉看著她,豎起手指抵在唇邊示意她不要出聲。


    裴瑩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的暗色沙發上躺著一個人,光線太暗淡,但至少,她能分辨出是個女人。


    她愣愣地看著薑樾有些凜冽的神情,一時有些無措,隨後抬手指向手腕,示意他時間,輕聲離開了。


    雖然薑樾平時一直很冷淡,但情緒絕不會波動很大,她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淩厲眼神。


    隻是……為了不讓她吵醒他身後睡著的女人。


    除了沈滿知,不會有別人。


    裴瑩走後,閣樓又恢複寂靜,不,應該是一直很寂靜。


    女人的唿吸綿長平穩,少年低著頭看書,甚至都沒有翻動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薑樾放下書,側過身看向沙發上的人。


    晚上來接班,在後台換衣服,阿飛在他耳邊說,知姐下午過來了,在閣樓待了一晚上,看著情緒有點不對。


    小閣樓他們一般不會上去,因為沈滿知偶爾會在這邊休息。


    暗沉的小房間,女人躺在沙發上,綢緞般的黑發淩亂地蓋住了她埋在臂彎裏的小臉,順著肩頸鋪陳在腰間凹陷處,散落在邊沿。


    她有很強的個人空間感,身上全是秘密,這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麽沒有防備感的樣子。


    就好像……像什麽呢?


    像一隻蜷曲起來舔舐傷口的小貓,惹人憐愛。


    他靠得進了,一手撐著地,一手靠近她側臉隔空描摹著,影子交疊在沙發背靠上,似孤獨卻又曖昧。


    閣樓空間其實不大,絲絲縷縷的後街廣場燈光恰恰擠進來弄得房間昏黃暗淡,滿屋旖旎。


    薑樾看了好久,最終收迴手,起身往外走,輕掩上閣樓的門。


    沙發上的人眼皮微掀,眼底一片清明。


    估摸一首歌的時間後,沈滿知坐起身來,額頭的傷貼著小塊紗布,兩側的劉海能夠遮住,動作幅度小看不出來。


    她下樓找了個角落,窩在沙發上聽歌,慵懶又愜意。


    婉約細軟的香江語調,咿咿呀呀的戲腔傳進她的耳朵,帶點滂沱大雨後物是人非的遺憾味道,既濫情又深情。


    她從不定規矩,他們唱自己喜歡的、擅長的,不用刻意去迎合客人,留給彼此適當的尊重就好。


    裴瑩這首歌深得她喜歡。


    阿飛送來一盒桂蘭坊的點心,難得沒有嬉皮笑臉,“特意去買的,別浪費啊,我半天的工資。”


    說完就跑去後台準備下一場了。


    沈滿知單手撐著額頭,唇邊勾出淺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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