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滿知遺傳了她母親,有一張驚豔絕美的臉,世人可以詆毀她名聲,卻從來沒有人評判她外貌。


    秦老爺子收迴視線,眯了眯眼將往事娓娓道來。


    “你母親年輕的時候美貌驚人,沈段文迎娶她那天,槐城各家媒體都在報道,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你從來沒有見過你母親娘家的人對吧?”


    沈滿知搖頭,眼睫微顫,母親走得早,幾歲的她很多事情都不懂。


    直到謝玉蘭來沈家,總是一遍一遍的告訴她:你媽媽是個沒人要的可憐人,你以後也沒有媽媽了,那就把我當做你的媽媽好不好呀?


    當時的小滿知還不明白這是怎麽樣的感受,隻是使勁搖頭然後哭著找爸爸去了。


    稍微長大一點,她就不會哭了,隻是沈默不語。


    高中時,她變得飛揚跋扈,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謝玉蘭也就沒再提了。


    但她確實從來沒有見過湛美人的娘家人。


    如果她有娘家人,也不會被沈段文因為利益拋棄,更不會放任她女兒被欺負那麽多年。


    “你母親出自高知家庭,小時候也是一路接受最好的教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十七歲那年,她父母,也就是你祖父母,因為所從事的科研項目所托非人,背負天價違約金,還被行業人千夫所指,於是雙雙墜樓殉情。


    他們還育有一兒湛勳,比你母親大六歲,天資聰慧,年少時在部隊立了功,成年後編入秘密部隊與家中聯係甚少,湛家夫妻離世後,湛勳例行被擱職留隊調查,湛家就隻留有十七歲的湛雲清……”


    十七歲的女孩,要獨自承受一切壓力和責難,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少年時的沈段文。


    官司打了兩年,前前後後六次出庭,沈段文陪著湛雲清四處奔波,到處打點,湛勳雖然在接受調查,但也暗中安排了人幫助妹妹,一層層抽絲剝繭才把證據完全呈現出來,最終判定還以湛氏夫妻清白。


    沈滿知擱在實木椅上的手十指握緊開始泛白。


    “湛勳執行特殊任務,身份絕密,與你母親都是書信來往,大多提的都是她的婚姻和剛滿歲的你。”


    沈滿知胸口一陣悶疼,有些遲疑道,“他……母親離世,為什麽他沒有出現?”


    秦老爺子輕歎,“湛勳經常前往境外執行任務,年紀輕輕就是少將,立過一等功,嘉獎還沒來得及告知你母親,便傳來他犧牲的消息……”


    他似乎是輕輕吸了口氣,“再後來,你母親就出事了,這些年他們來往的信件被部隊的人連夜派人取走,現在的沈家人都不知道湛勳的存在。”


    沈滿知安靜的聽著沒有再開口,可眼底的濕潤還是暴露了她的情緒。


    “當時沈老頭還在世時,沈氏受了湛勳的照拂,湛勳的身份也越升越高,所以沈老頭在分配遺產時,你和你母親都各持有百分之十五......”


    秦老爺字看著眼前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沈家的事業其實是你母親離世後一年,開始走下坡路的,這其中不乏有湛勳戰友在背後的推波助瀾。”


    沈滿知蹙眉不解。


    “邊境傳來湛勳犧牲的消息後,歸隊的遺書中委托一位戰友照顧他唯一在世的妹妹和外甥女,你母親的死經過調查不是意外,所以戰友才會出手針對沈段文以及沈家,至於你......”


    沈滿知看著老人將往事在她麵前鋪陳開來,仿佛曆曆在目。


    “湛勳的遺書裏提到,他的外甥女注定要遭受一些磨難,隻要平安長大就好。何況早些年,沈家對你也是正常撫養,戰友也沒有過多關注,因為執行特殊任務,對你不管其實也是一種保護。”


    故事講完,沈滿知沉默良久。


    記憶裏母親是個絕色溫婉美人,卻未曾想過她年少竟有那般苦難。


    “您為何這般清楚當年的事?”


    秦老爺子端起書桌上的茶水,用杯蓋輕輕撇去漂浮的茶葉,“八十年代那會兒,我和你外祖父負責的科研項目有過半年的合作,你母親的事我都知道。”


    沈滿知十分清醒,“單憑這層關係,也不值得您答應兩家聯姻。”


    隻是曾經合作對象的外孫女,就算是可憐,也不值得秦家背負娶一個聲名狼藉女人的罵名。


    “當然,若你真如外界傳言那般,我自然不會同意這樁婚事。”


    沈滿知下樓的時候,已是一個小時以後,秦時睜在客廳抱著遊戲機哇哇大叫,秦宴風站在陽台外接電話。


    男人斜靠在擱置盆栽的木架上,頭頂有昏黃的燈光,襯得他整個人溫柔又孤冷。


    這兩種氣質混合在一起太矛盾了,她心想。


    他視線看過來,對著手機講了兩句就掛斷了推開門走進來,“談完了?”


    沈滿知抬眸,點頭迴應。


    秦宴風走到餐桌邊,用早就燙過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溫水,“過來,把感冒藥吃了。”


    沈滿知微愣,看著桌上一張白紙攤開的藥丸,“謝謝。”


    她和他之間,總是道謝最多。


    她生病幾乎很少吃藥,咽下藥丸的一刻眼眶紅了一圈,連忙又喝了一大杯水。


    秦宴風蹙眉,心想,這藥有這麽苦嗎?


    太苦了。


    不知是藥還是別的。


    秦家有軍政背景,湛勳當年委托的戰友是秦家旁支一脈的小輩,早些年在執行任務中失蹤,直到沈家上門說親,他的家人拿著遺書找到當家人秦老爺子,把遺願再次托付,希望秦家能護著她今後的人生。


    “我不需要保護。”


    從前沒有,以後也不必有。


    秦老爺子認真嚴肅地看著她,“我們都希望你不要像你母親一樣,婚姻所托非人重蹈覆轍。你嫁到秦家,隻要我還在一天,就能護你一天。”


    沈滿知聲音冷淡,“沒有婚姻,自然沒有束縛,何來重蹈覆轍一說?”


    老人沉默良久。


    “當年你外祖父母墜樓,外界流言蜚語,是我帶人去料理的後事,也是我讓人保護著你母親不被欺負,湛勳和我家小輩都有豐功偉績,遺願兩次委托,單憑這一點,我就理應承下。


    孩子,你重情重義,就當了卻我一個心願行不行?”


    沈滿知低眸不去看他,小聲道,“您不要和我打感情牌。”


    秦老爺子輕舒一口氣,“宴風這孩子心思細膩,他定能照顧好你,若是你哪天不滿意了,隨時可以離開,爺爺為你撐腰。”


    “嚐嚐這個。”


    沈滿知思緒被打斷,她放下水杯看向麵前的男人,他手裏拿著一顆糖,是上次她塞給秦時睜的大白兔。


    她接過來剝開,一模一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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