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於昨夜,今夜的月亮,大得出奇,明月光輝灑落人間,月華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大地也染上一層銀芒。


    陳朵沒有入睡,她站在小屋的門前,大亮的月光,讓眉心的金痣,也泛起銀色的光暈,讓明淨的綠瞳,鑲上一抹淡銀,慘白的臉,卻比月光還要純淨。


    她癡癡凝望天上的玉盤,仿佛又迴到李臨仙傳她絕劍的那一天。


    但現在,李臨仙不在身邊,赴約馬仙洪去了,雖然他看上去很虛弱,但陳朵卻並不擔心。


    為什麽不會擔心呢?她的世界裏,隻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原因嘛,她已經知道了。


    輕微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綠瞳一轉,絕劍劍氣透體而發,無影無形,摧枯拉朽。


    傅蓉敏銳發覺,這道劍氣雖然無形,但較於昨夜,不僅變得緩慢,而且威力也大為削弱。


    丹田之炁流轉,身前也出現一道劍氣,月牙兒的模樣,斬向那感應著的無形劍氣。


    兩者相觸,消泯,傅蓉麵色發白,隻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一瞬間,並非她的劍氣和陳朵的劍氣一同消失。


    她全力發出的劍氣,盡管已經凝練到極點,仍是如同泡沫一般,被那無形劍氣輕易斬滅。


    無形劍氣之所以消弭,隻是陳朵讓它消失罷了。


    ‘真是個怪物啊!’傅蓉訥訥無言,陳朵的劍氣,並非傾力,如昨夜一般,是斬殺黑衣人的那種程度。


    可對傅蓉來說,仍是無法抵擋,或許因為她本身的實力,不會被一擊致命,但絕對擋不住第二道劍氣。


    而陳朵放出劍氣,可謂是輕而易舉,昨夜連殺三十八人,毫無疲累。


    她也見到了那傾力而出的劍光,那種恐怖,深深印在心裏。


    如果昨夜陳朵一開始就是全力出手,藏在暗處的他們五人,可能已經是五具屍體了。


    傅蓉來到陳朵身邊,目光複雜,輕喚道:“陳大師。”


    陳朵麵色木然。“剛剛就是你的全力嗎?”


    “是的。”傅蓉也明白了,陳朵是在試探她,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在陳大師心裏,到了什麽程度?


    陳朵如是說道:“很弱。”


    傅蓉微顯尷尬,笑了兩聲,掃了陳朵一眼,心中不無腹誹,強弱都是要有個參照物的。


    她知道,陳朵的參照物,就是陳朵自己,這不是沒法玩了嘛?


    忽然想起哈日查蓋的話,陳大師是得了半仙的掛。


    傅蓉一想,她拍馬也不能和開掛的人比啊!心裏頓時舒服多了。


    傅蓉有點好奇道:“在你的眼裏,誰才能稱一句強呢?”


    陳朵道:“李臨仙很強。”


    傅蓉點點頭,沒有人見過全盛的李臨仙全力出手,隻是一些手段,那條金龍,此刻陳朵,從側麵證明他的強大。


    不過那條金龍的話,事到如今,也有消息傳開了,金龍已經變成龍蛋,由出馬仙家保管。


    若非半仙重傷的消息更具有誘惑力,恐怕現在出馬仙家,已經是處處受敵了。


    畢竟是傳說中的金龍,就算變成了一顆蛋,那這顆蛋裏,是否有某種不為人知的神秘力量呢?


    陳朵望來,道:“你生出念頭來了。”


    傅蓉眨眨眼,陳朵的感應還真是敏銳,道:“確實是想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陳朵點頭道:“所以你很弱。”


    看著那張麵無表情的慘白容顏,傅蓉奇怪道:“在你眼裏,我確實很弱,但和我生出雜念有什麽關係。”


    陳朵綠瞳中空無一物,如果不是李臨仙有吩咐,她是不會教別人的。“你的念頭不純粹,你的劍氣很鬆散。”


    傅蓉麵容一肅,“人的雜念時時刻刻都會影響到人的行為,但這雜念是無法避免的,”


    雜念或許是一種困擾,但也正是這些亂七八糟的雜念,才會讓人更好的體會人間的酸甜苦辣。


    陳朵道:“我說的不是雜念,是念頭。”


    傅蓉一聽,眉目緊皺,如果連念頭都沒有,酸甜苦辣壓根都沒辦法體會到的。


    陳朵道:“你的念頭不僅不純粹,而且太多了,沒有必要。”


    傅蓉連道:“陳大師,你的意見我無法認同,如果沒有念頭,那麽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如果沒有念頭,就算天下無敵又有什麽用?


    感受不到快樂,感受不到痛苦,感受不了悲歡離合,感受不了喜怒哀樂。


    連身為人最基本的情緒都沒有了,那和一塊石頭有什麽不同,哦,這麽一說,石頭還真是天下無敵。


    陳朵道:“你會一直弱下去。”


    她不需要傅蓉認同什麽,也不會去思考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這個問題。


    傅蓉微聲道:“如果要拋棄這些不能拋棄的東西,才能獲得強大,我情願做一個弱者。”


    陳朵便不說話了,她已經告訴了傅蓉,提升劍氣的辦法。


    傅蓉看著沉默的綠瞳主人,心中也是若有所思,其實沒有陳朵說的那麽恐怖,念頭確實會幹擾人的修行。


    那麽平時如故,隻在修行的時候,戰鬥的時候,做到心念純粹,無疑也是一種解決的方法。


    不禁偏頭看了眼陳朵,慘白的臉上毫無表情,可謂是冰冷,而她的心,也一定如此冰冷,生不出念頭。


    她不僅是修行,不僅是戰鬥,每一時,每一刻,都處在這種純粹的境界上,又有絕劍之法,強大隻是理所當然。


    傅蓉輕聲道:“陳大師,恕我冒昧一問,你對劍道的領悟,有什麽看法?”


    陳朵道:“無物不可殺。uu看書 wom ”


    絕情絕性,無物不破,無物不可殺之,這個殺字,並不僅僅是殺人的意思,而是殺卻一切阻礙。


    無論是人,亦或是物,絕劍一出,破之!


    傅蓉微微失色。“不可能的,陳大師,這幾個字絕不是劍道,你如果抱著這種想法,遲早會入魔的。”


    無物不可殺?多麽可笑的五個字,人生在世,如何能夠無物不可殺呢?


    天地萬物皆可殺?父母親朋豈可殺!恩師同門豈可殺!


    抱著這種畸形的想法,人遲早畸形,劍遲早畸形。


    微微掃了陳朵一眼,那綠瞳中,並未因為她的否定出現什麽情緒。


    傅蓉麵色複雜,誠然,陳朵沒有父母,沒有師朋,但,不是還有那麽一個人嗎?


    說曹操,曹操就到,那人迴來了,身旁的綠瞳主人,慘白的臉上乍然爆發出歡喜,那是不遜色任何人的情感。


    她奔到那個黑乎乎的人身邊,抓住了他得手,麵上的喜悅慢慢消失了,卻在心湖中迴蕩。


    傅蓉有點好笑,明明上一刻陳朵還說的那麽嚇人,現在可好,不知道她會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呢?“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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