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下子又歸於平靜了,看似沒有變化,實則生活的變化那麽大。


    對於潘越一家來說,最大的變化,莫過於潘越和文秀之的變化。


    潘越不再鍛煉身體,他有更多的時間,決定學習第二個職業技能,而這個第二技能就是陣護工,全稱傳送陣維護工。


    對於繞過一切,直接從傳送單元離開的念想,他一直有。


    文秀之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這不僅僅是生活上,也包括工作上。


    生活上,在不斷嚐試下,她總算有了幾個拿手菜。


    倒不是潘越沒時間給她做飯菜,而是危機感讓她不得不去選擇更加獨立。


    工作上,單獨放工的薪資可比被“潘越”帶著要高一些,可遠遠達不到剛來時候的標準了。


    東一凡偶爾還是會過來晃蕩一番,嘴上說不吃空餉,實際上還是在吃,而且吃得更加明目張膽、肆無忌憚。


    老東西的話不可信,就像放屁一樣。


    這不僅僅是潘越一家的共識,也是千葉一家的共識。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仿佛在驗證潘越的推論一般,東一凡的行為舉止變得越來越怪異,甚至有些癲狂!


    看著性情大變的東一凡,潘越總有一種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確實,他確實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養父母的去世。


    按照他們自己的估計,也就是一世之內,他們就會入土。


    即便是最樂觀的估計,那麽這個時候,他們也已經去世了。


    實際上呢?


    在他們離開堡區的當天,養父母就離開了神龍界。


    “我總感覺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和記憶了。”


    潘越和千葉放工之後,來到娛樂單元,看著形同姐妹花的文秀之和若紫藍手挽手站在台上,聽著她們在歡快地唱歌,仿佛眼前的違禁品:九釀,也失去了滋味。


    “重要的事情?生老病死,就這四件事重要,其他都可用這杯來化解。”


    千葉停下哼歌的嘴,隨意說道。


    潘越頓時驚住了!


    一股悲傷湧上心頭,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就保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怎麽了?這點事情還沒看透麽?”


    千葉似乎察覺到了潘越突然間的變化,追問道。


    “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潘越低下頭,任由止不住的淚水掉落在半杯九釀中。


    父親,母親,願你們死去後,一切安好。


    自詡理性的潘越原本以為自己麵對那個必然會出現的時刻,會展現他強大的思維邏輯,讓自己不被感情左右,更不會哭得稀裏嘩啦。


    現實是,情感恍若翻天巨浪,將他自視的理性拍得稀碎。


    而在這必然的情緒波動中,潘越賴以生存的理性沒有給他任何幫助,唯一支撐著他隨波逐流的小舢板,竟然是不遠處正在歡快歌唱的文秀之。


    隨著一首歌接著一首歌唱罷,從激情高昂的《龍團頌》,到哀婉低轉的《哀嚶》,這給了潘越充足的時間,讓他從那股不禁自來的情緒中調整出來。


    和著淚水的九釀,最為苦澀,潘越對著千葉強顏歡笑,杯酒釋情緒。


    “其實,我也在考慮,我們現在要不要申請龍蛋,顧慮還是挺多的。”


    千葉搖晃著手裏的釀杯,長歎一口氣,說道。


    “申請龍蛋?你們這麽快就過夠了雙龍生活?”


    潘越對千葉的話題根本不感興趣,他隻想迴到家中,蒙在被子裏,縱情哀嚎,好好發泄一下情緒。


    “哪有哪有?我才登記結婚多久?我和藍兒才嚐試了二十一種姿勢,據說有一百零八種!”


    千葉的語調陡然不正經起來,好音色和好嗓音,仿佛用在這裏,才是最恰當的,就像巫妖王費玉清一般。


    潘越一愣,會心一笑,表情也隨之猥瑣起來,和千葉熱烈地討論起來。


    兩者的關係,在這一瞬間,拉近了許多。


    挽著手唱歌的文秀之和若紫藍偶爾會看一看這邊,發現原本不怎麽對付的兩條公龍終於找到了共同話題,聊得熱烈,頻頻舉杯。


    怎麽分辨一條公龍好不好色?


    方法很簡單,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麵,還有喘息,那就是好色的。


    如果說,龍族宣稱,龍族不好色,鳳種和麒麟會首先站出來反對,這句話就像龍族不好戰一樣可笑。


    娛樂盡興,各迴各家,各睡各床。


    迴到家中,潘越一反常態,提出分床睡。


    文秀之玩累了,對此並沒有什麽意見,稍微洗洗便睡了。


    小陣的生活單元隔音效果一般,至少在文秀之這種睡眠比較淺的母龍看來,確實是這樣的。


    盡興的文秀之很快睡去,沒多久,她又被聲音驚醒,輾轉反側睡不著,她總感覺房間裏有聲音。


    穿著睡衣的她在臥室查了查,沒有異響。


    她有去客廳轉了轉,有聲音,卻不是那種擾得她睡不著的聲音。


    順著那聲音的方向,文秀之來到潘越的小臥室,打開房門,看到一條龍蜷縮在被子中,放聲大哭!


    至此,文秀之找到了噪音來源,也打開了潘越的心門。


    一直處於忍耐中的潘越抱著文秀之大哭起來,文秀之手足無措,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眼前如同虯龍兒一般哀嚎的丈夫。


    或許,文秀之緊緊抱著不知道什麽原因大哭的丈夫,撫摸著他的腦袋,理順他亂糟糟的頭發,嘴裏說著沒事沒事,仿佛真的就沒事了一般。


    潘越慢慢止住哭泣,發泄了情緒,他感覺好多了,隻是苦了文秀之,哭得她毫無所錯。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


    潘越說明了自己為何哭泣,也說明了自己的痛苦。


    文秀之原本是安慰的那個,聽了潘越的講述,感同身受,悲從中來,無法繼續安慰,也隨之大哭起來,這反倒需要潘越來安慰,拍撫著她的後背,說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今晚,原本高高興興的,結果,現在變成這個樣子。


    “以後,不要隱瞞這些,我們是夫妻,任何事情都要一起麵對!”


    文秀之淚眼朦朧地提要求。


    潘越滿臉淚痕地點頭應是。


    兩者相擁,文秀之很快被困倦侵蝕,躺在潘越的懷中沉沉睡去。


    就在她處在半睡半醒之間,被潘越搖醒,可以正常描寫的那種搖醒。


    “你說,我們能有自己的血脈傳承麽?”


    潘越很想在這個時候抽莢,但身在小陣,這種想法就是奢望。


    或許,千葉那裏會有。


    “我們是無性龍,血脈和身體裏的龍氣一樣斑駁,不可能的。”


    文秀之睡眼迷蒙間,想都沒想,迴答道。


    翻個身,沒有動靜,文秀之又睡過去了。


    潘越望了一眼看似沒心沒肺、實則感情異常豐沛的文秀之,繼續自己的深思。


    首先,父母的事情。


    說起來絕情,但父母已亡,這是他無能為力的事情。


    大哭一場,發泄他們積累在自己身上的情感,過好自己未來的生活,這也許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慰藉。


    現實也給不了他更多的時間去沉溺在這種情緒中,潘越必須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裏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而且,按照家族傳統,潘越將會把他們的照片貼到家譜中。


    偶爾翻一翻,記住他們,便是最好的紀念了吧。


    這也是潘越在原生家庭,接受的教育。


    潘越想起了家族傳承的鱗片,可它放在箱子裏,沒有拿出來過。


    若是有機會,也可以去他們選定的雙立墓祭奠一番。


    逝者已逝,該放手,就不要再留念。


    其次,他們的事情。


    說起來無奈,無法離開143小陣,甚至要為之陪葬,這可能是他們目前最大的危機了。


    這件事,在潘越看來,暫時無解。


    沒有辦法,總不能混吃等死吧。


    既然東一凡這邊無法突破,那麽與東一凡交好的那三條老母龍,也可以嚐試著接觸一下。


    黑夜中,潘越的目光越來越亮,仿佛找到了出路一般。


    最後,則是申請龍蛋。


    按照潘越原本的計劃,這件事最起碼要到他們嚐試過一百零百種姿勢之後,再認真考慮。


    可現在,不得不將這個計劃提前了。


    很多原本設定的條件正在發生變化,而且,一旦龍蛋申請成功,東一凡還有什麽資格讓他們隨他陪葬在143小陣中?


    不讓他們走,也得讓他們走!


    這是是《神龍律》的規定,他難道敢在這裏對抗《神龍律》麽?


    潘越捫心自問了一下,貪財的老家夥還真有這個可能!


    對於少鱗龍族來說,情劫是此生必然要經曆的一次劫難。


    對衰亡期的龍族來說,有少數龍族,萬分之幾,出於某些不明原因,對世間充滿留戀,並不會安安靜靜地挑選雙立墓,平靜地等待自己的衰亡,而是會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被稱為衰劫。


    潘越可不敢將自己的未來賭在一條已經有衰劫跡象的老龍身上,一旦錯誤,那就是要付出生命代價的。


    離開,這可能是未來一段時間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目標。


    而表麵上,他們必須找到突破口,離開這個即將完工的小陣。


    難道,這是突破口麽?


    潘越陷入沉思,權衡利弊起來。


    當龍極轉動到太陽麵時,一日的白天也就開始了。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這也同樣意味著新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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