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嫻,你說姐夫這三天做什麽去了,山上電閃雷鳴的,竟像是姐夫遭了天譴一般。”


    臥房之中,程思則見妻子精神頭很好,便和她聊起天來。


    “說什麽呢你,姐夫這麽好,怎麽可能遭天譴,子修,你可不能因為小白和姐夫親,就看姐夫橫豎都不順眼……”


    寧氏微微挑眉,略略提高了聲調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程思則都快冤死了,他不無委屈地訴起苦來……


    “阿嫻,這你可就說錯了,哪裏是我看姐夫不順眼,分明是姐夫看我不順眼……你不知道,姐夫第一次見到我,半夜就想把我拖到狼洞外麵去……”


    “你啊,姐夫那是挑你的理呢,你一個當親爹的沒及時趕去接小白,姐夫是在替小白出氣呢……”


    寧氏白了丈夫一眼,話裏話外就是向著她幹姐夫。


    程思則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聊錯了話題,在心裏給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暗罵自己不長記性。


    “阿嫻,這會也不早了,要不咱們把小白接迴來睡覺吧,她在咱們身邊,我這心裏才踏實……”


    程思則想想前幾天去草原邊上帶迴來的四具屍體,心裏又是一緊。


    兩個死在狼口之人並沒什麽,可那兩個死在狼牙匕首之下的忽臥爾人……


    要知道整個永寧關,擁有狼牙匕首的可就隻有他親閨女一人!


    還不到四歲的女兒就殺了兩個胡人,這孩子殺人時,心裏得多驚恐啊!


    程思則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之後,吐得一塌糊塗,整整半個月都見不得紅色之物,那時,他可都已經是十二歲的少年了


    迴到永寧關後,程思則幾乎放下了一切公務,十二個時辰不錯眼珠子的陪著女兒。可程小白卻平靜地像是從來沒殺過人一般。


    如此一來,程思則心裏就更加擔憂焦慮了,他是過來人,知道第一次殺人後的負麵情緒若是不能及時宣泄出來,第一次殺人之人必將承受更為可怕的後果。


    “子修,我正想問你,可一直沒找到機會,這幾天你是怎麽了,竟像是看犯人似的看著小白,小白都向我告狀了。”


    寧氏到底未上過戰場,不知道第一次殺人,對於殺人者來說有何等的衝擊,隻不解地問了起來。


    程思則哪裏敢說實話讓妻子懸心,隻得用有些傷感地語氣說了起來……


    “我一想到過不了多少日子,你和小白就要迴京了,我這心裏就難過地緊,總算多陪陪她……小孩子長得太快了,我怕下次再見麵時,小白已經是不讓阿爹抱的大孩子了……”


    “子修,你也別這麽說,我們不會這麽久不見麵的,你至少每三年就得迴京述職一趟,其間,隻要有機會,我還會帶孩子們來永寧關和你團聚的。”


    寧氏說到此處略停了一下,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腹,輕笑說道:“想來這個孩子出生之時,隻要永寧沒有戰事,你的皇上五哥會給你假期的……”


    “隻要沒有戰事,我必迴京陪你。”


    程思則在心裏暗暗打定主意,這次說什麽都要在他媳婦分娩前一個月迴京,若是再能請上一個月的陪產假,那就更完美了……


    到時非得磨著皇上五哥答應不可,他要是不答應……他不能不答應,這點麵子,皇上五哥一準能給自己。


    程思則在心裏盤算好了,臉上也就有了笑意。


    寧氏一看就知道丈夫心裏在想什麽,不由抿嘴笑了起來。


    永寧關內,平靜,祥和,快樂……偶爾雞飛狗跳……


    可朔北草原上,不論是乃蠻部還是忽臥爾部,都籠罩在密密的陰雲之中。


    合骨紮欽王子沒有如期收到蠻台混入永寧關的消息,心裏極為焦慮!


    而一直住在乃蠻部王庭的大祭司,這幾日則如困獸一般狂躁,他帳外的親兵都無辜死了好幾個。


    自從上迴保山大王子得了他母妃的指點,便也不怎麽往大祭司帳裏走動了,甚至大祭司傳了他幾次,保山大王子都借口他父汗有事交待他去做,不去見大祭司。


    大祭司已經很憤怒了!再加上遲遲未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大祭司覺得自己都要瘋了……


    時間倒迴程小白趁夜殺人的第二天,大祭司苦等消息,一直熬到了半夜,都沒有等到他派去尾隨蠻台的親信放迴來的信鴿……


    若非那八個人的命燈都還亮著,大祭司都要懷疑他們全部被殺了,否則但凡有一個人活下來,也不可能不給他傳個消息。


    就在程小白被狼後強迫吃奶之時,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帳中團團轉的大祭司突然心頭一陣劇痛,像是被尖刀狠狠紮了一下似的。


    雖說隻痛了片刻時間,可大祭司已經痛得麵無人色,渾身抽得仿佛過電一般,一雙幹瘦如枯柴一般的手都抽成了雞爪子。


    “怎麽會這樣?”已經因為強算天機丟了一隻眼睛的大祭司再也不敢強算天命,他用顫抖的右手提起筆,在紙上寫字……


    順利的寫完了“程謹馨”三個字,大祭司沒有發現有絲毫異象,不由心中暗喜,他又繼續寫程謹馨的八字,然而當最後一個字寫到一半之時……


    暗夜之中,陡然響起一聲炸雷,緊接著就是一道撕裂夜空的極亮閃電,不偏不倚劈在大祭司的帳篷頂上,將帳篷撕成兩半,劈中手中拿筆的大祭司,他硬生生被劈成個黑煤球!


    “天啊……長生天發怒了……”


    “大祭司做了什麽,觸怒了長生天……”


    被炸雷驚出帳篷的乃蠻部各色人等,眼睜睜看著閃電撕開大祭司的帳篷,直直劈中大祭司。


    一時間,大家說什麽的都有,絕大多數都認定是大祭司觸怒了長生天,長生天才會降下天罰。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也把老汗王,大妃,保山大王子以及巴特爾二王子驚了出來。


    老汗王遠遠掃了一眼大祭司的帳篷,淡淡地說道:“去個人看看死了沒?死了就送上天葬台,若是沒死……就把這罪人攆出部族……,若他不走就一刀剁了,免得長生天降罪於我們乃蠻部……”


    一個親兵答應一聲,飛快跑了過去。保山大王子皺了皺眉,有心想說些什麽,卻又全都咽了迴去。


    如今這大祭司徹底不行了,他何必還要惹他父汗不高興呢。


    老汗王吩咐完,眼風不易察覺地掃了大兒子一眼,見大兒子並沒有反對之意,心中還算滿意,難得和氣地說了一句:“夜深了,大家都迴帳休息吧,保山,明日陪父汗打獵……”


    保山大王子好久沒有聽到他父汗這般和氣的對他說話,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歡喜,立刻笑著躬身應道:“是,兒子一定養足精神,明日好好陪父汗獵個痛快!”


    老汗王大笑道:“好,這才是父汗的好兒子,快迴去吧……”


    站在一旁的二王子巴特爾,趕緊急急叫道:“父汗,明天兒子也要去……”


    老汗王笑笑說道:“當然不能少了父汗的小哲別!”


    巴特爾這才得意地向他大哥看了一眼,可如今的保山大王子沉穩內斂許多,已經不會再輕易被弟弟挑動情緒了。


    老汗王應完二兒子的話,又對大妃塔拉努圖笑笑說道:“你很會教孩子!”


    大妃塔拉努圖躬身謝過汗王的誇獎,就算看到故意緊緊貼著汗王向自己示威的側妃賽汗薩爾,塔拉努圖都隻是溫和的向她笑笑,眼中沒有一絲妒忌之意。


    老汗王將一切都看在眼中,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勾起唇角淡笑一下,就轉身迴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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