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一家是下午被抓的,次日就是二月初一,是大朝會的日子,所有在京城的五品以上官員無故不得缺席。


    自從迴京養病,一直未曾上朝的程縛虎,在兒子程思則的陪伴下,坐著轎子來到皇極殿外的金水橋下。


    程思則虛扶著麵色蠟黃的父親。其實原本程縛虎的身體養好了不少,臉色也沒有那麽差了,可經曆了昨日之事,程縛虎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讓他的身體在一夜之間衰敗了許多。


    “程老國公,您老好啊……您今兒怎麽也來了?”寧國公奉旨養病之事滿朝皆知,所以看到程縛虎,好些武勳官員都上來問好說話。有些文官也笑著上前打個招唿,更多的文官則在一旁觀望揣測。


    程縛虎勉強笑著應道:“老夫身子已經好多了,應該來朝見陛下。”


    眾人聽了這話還能說什麽,不管他們心裏怎麽想,嘴上都隻能連聲讚頌老公爺公忠體國。


    眾人沒說幾句話,就看到國子監祭酒寧老大人和刑部侍郎寧小大人來到金水橋外,他們忙讓出一條路,好讓兩親家見麵。


    寧景彥看到程縛虎,立刻黑沉著一張老臉,不高興地哼了一聲。程縛虎心裏明白,親家這是怪自己委屈了他的寶貝女兒,便主動上前笑著招唿:“有日子未見,親家一向可好?”


    “好,怎麽不好!要是能早些見著馨兒,老夫會更好。”寧景彥沒好氣的應了一聲。


    不知內情的外人是聽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的,可程縛虎心裏卻是門兒清。知道親家是為他閨女和外孫女抱不平。


    不論之前是否知情,程縛虎知道全是自己種下的禍根,他也不辯解什麽,隻低下頭,無聲地向親家深深彎腰作揖致歉。


    程縛虎將自己放的如此之低,倒叫寧景彥不好再發作了,隻虎著臉瞪了女婿一眼,沒好氣的斥道:“還不快把你爹扶起來。”


    程思則在他老嶽父麵前的地位和他大姐夫在他爹麵前的地位沒有絲毫差別,他隻能陪笑著應是,趕緊把父親扶了起來。


    一旁等候上朝的官員們都驚呆了,剛才他們莫不是花了眼,蠻橫無禮的怎麽可能是溫文爾雅的寧老大人,分明應該是那程老國公才對啊!


    一眾官員還沒想明白,就聽到了靜鞭之聲。靜鞭聲響過,他們就得按官職高低,分列文武兩班排隊入朝了。


    在分開之前,寧遠德向妹夫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就扶著他父親走入了文官的隊列。


    對於年逾花甲的寧景彥來說,上朝其實是個不小的負擔,隻不過眼下朝中還沒有合適接替他的人選,寧康帝不得不再三駁迴了寧景彥告老請辭的折子。


    文武大臣分列兩廂,寧康帝緩步走上金殿,在龍椅上坐定,他看到寧國公站在武官的首位,心中就明白了。忍不住又在心裏歎息一迴,這老國公一生殺敵報國,想不到老了老了,竟要……


    眾大臣三叩九拜之後,寧國公程縛虎出班跪下,隻見他放下笏板,脫下身上的超品國公朝服疊好放在身邊,然後解下頭上的七梁冠,將之放在疊好的官服上。


    程縛虎一係列動作讓所有不知內情的文武大臣都看傻了眼。不知道這位得封國公後頭一次上朝的老公爺到底要做什麽。


    “程老公爺,有話直管講,何必如此!”寧康帝心下不忍地說道。


    在寧康帝不得先帝重視的少年時期,他為數不多的感受到的父愛,其實來自於兩個人,一個是他現在的嶽父,定國公張大人,另一個就是程縛虎。而先帝至死都沒給過寧康帝哪怕隻有一絲絲的父愛,


    定國公張大人,是寧康帝的嶽父,而寧國公程縛虎,其實也被寧康帝在心裏當做父親敬重愛戴,他隻是從來未曾說過罷了。


    程縛虎重重一個頭磕在金磚上,沉聲道:“啟稟皇上,巨有罪,請皇上罷免罪臣的一切官爵……”說罷,程縛虎將請罪折子高高舉了起來。


    程縛虎此言一出,滿殿皆驚,寧康帝雖然知道內情,卻還得佯做震驚地叫道“程老公爺快快請起……”,然後看了看隨侍在旁的總管太監蔡貴。


    蔡貴一溜小跑下來,接過折子,想扶起程老國公,奈何程縛虎執拗得很,硬是不肯起身,蔡貴沒有辦法,隻得又一溜小步快跑將折子送到寧康帝的麵前。


    寧康帝打開折子一看,不由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這程老公爺是一點兒後路都不給他自己留啊!這折子,若是讓那些本就在尋程家錯處的大臣看了,隻怕……


    寧康帝眉頭皺了起來。說實話,就連程縛虎的國公之位,他都不想罷免。一是念著舊情,二來,也可以製衡那些別有心思的官員。寧康帝心中清楚,在朝中真正忠心於自己的,還得是以程縛虎為首的一班武勳老臣。


    “子修,快把老公爺扶起來,老公爺是國之幹臣,為我大楚不知流了多少血,打過多少勝仗,程家鎮守永寧關近百載,我大楚方有今日之安寧,朕絕不能寒了功臣之心。”


    程思則趕緊應聲,出來將老父親扶了起來,沒有了赫赫官服,隻著一襲月白常服的程縛虎看上去很是消瘦單薄,讓人實在無法相信這人竟是當年那個膀大腰圓,力可拔山的大將。


    寧康帝之言意有所指,淡淡的掃視下方站著的官員們,就看誰敢先跳出來生事。


    果然,立刻有官員站了出來,此人是禦史台禦史嚴正嚴大人。


    嚴正先行了禮,然後問道:“請問皇上,不知程老公爺因何故請罪?若非不赦之罪,臣等求皇上開恩,饒恕老公爺。”


    寧康帝看到嚴正跳出來,心中冷哼一聲,暗道:你果然是張相的走狗。場麵話說的好聽,心思卻歹毒得緊。


    若說朝中誰最和程縛虎不對付,那必定是宰相張若愚。自從張若愚拜相之後,他平日裏處置公務也還算公正勤勉,可一但遇上與鎮北侯程縛虎有關之事,就像立刻喪失理智一般,處處針對打壓程縛虎。要不是還有定國公等人在朝中周旋,隻怕遠在永寧關的程縛虎日子會過得極為艱難。


    不過令人極其不能理解的是,張相爺對世子程思則卻很和氣,甚至有大臣在朝堂上攻擊程思則之時,張相還會迴護一二。


    “程老公爺的折子,涉及先帝,嚴愛卿,你確定要看?”寧康帝冷冷的問了一聲,驚的嚴禦史出了一身的冷汗。


    事關先帝,誰敢看?誰又有資格看?怪不得這道折子,程老國公要親自上殿麵呈於皇帝座前,而不經由內閣轉呈。


    “臣不敢……”嚴禦史碰了一鼻子的灰,訕訕的退下。


    “寧侍郎……”寧康帝高喊一聲,寧遠德立刻出班跪下。就因為他爹也在朝堂上,所以寧遠德基本上沒機會聽到一聲寧愛卿。


    “臣在!”寧遠德大聲迴應。


    寧康帝點點頭,示意蔡貴將折子送到寧遠德的手上,緩聲說道:“既然程老公爺已經向你報了案,也將人犯綁了交刑部,此案便由你來審理,務必審的清清楚楚。”


    寧遠德大聲應是,幾位文官偷偷對了個眼色,大理寺左卿韓元久立刻站了出來,神情頗有些激動地出言反對,“啟稟皇上,寧侍郎與和老國公乃是姻親,理當避嫌,臣不才,願為皇上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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