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視結束後。


    秦始皇便至離宮歇息。


    他先前就巡狩過膠東,還乘坐船隻巡遊渤海,當地是早早就修建了離宮。就算他長時間未曾居住,也會有專門的人打理。庖人們則是早早準備好飯食,還有清涼解暑的涼茶。


    黑夫看著日漸成熟的胡亥,也不由想到昔日在雲夢相遇的情景。那時的胡亥懵懂無知,眼神中都透著清澈的愚蠢。隻是因為久居深宮,不懂民間疾苦。仗著自己的公子身份,做的事也都很愚蠢。


    自王翦親至雲夢為他賜冠,黑夫便隱隱猜到了秦始皇等人的身份。再加上收了胡亥為徒弟,黑夫就開始有意把他朝著正路上帶。他沒有教什麽治國之術,而是寓教於樂。而胡亥也沒有讓他失望,年紀輕輕便立誌要向海外擴張。


    再後來,黑夫便經常與他說海外的故事,讓他更為感興趣。還會教導他有關船舶的知識,包括令木匠帶著他建造模型。看著模型在水中航行,這其中收獲的可都是滿滿的成就感。


    皇帝,有一個就行了。


    就從曆史上來看,胡亥並不適合當皇帝,完全被趙高玩弄於股掌之中。他看到有些人說什麽胡亥比扶蘇更合適,可在黑夫看來這兩人的本性完全不同。扶蘇就算是再不濟,也不至於短短三年就敗光家底,落個二世而亡的結局。


    扶蘇性格固執,但本性卻偏向於柔和。隻要好好教導,起碼對待老百姓不會太差。畢竟他是出了名的寬仁待人,在鹹陽也是素有賢名。


    “先生為何一直看我?”


    “發現你比在學宮要成熟許多。”黑夫麵露微笑,“你是我的親傳弟子,看到你有如此變化,為師自然是打從心裏高興。”


    “額……”胡亥則是尷尬附和,忍不住吐槽道:“先生突然如此,吾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老光棍了,就喜歡整這套。”


    “我要你的命!”


    馮葵啃著雞腿,連忙繞柱逃命。秦始皇捋著美須髯,則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幕。船上的生活還是比較枯燥的,全靠黑夫和馮葵給他帶來些歡聲笑語。有時候看著他們倆你追我趕,他也會感歎上句年輕真好。


    年少時他在邯鄲為質,太子丹與他關係頗好,那時也會像這樣嬉鬧。隻不過那都是過去式了,他們的身份擺在這,注定會有不同的立場。


    “吾在膠東,也常常想起先生的教誨,才明白何謂書到用時方恨少……很多東西實際操作與書本上的完全不同,調動數千人建造戰船,並非易事。也難怪先生對我要求這麽高,仔細想想還真有些愧對先生。”


    “你能這麽想,為師就很欣慰了。”


    “當初先生珍藏的玉璧,其實是我打碎的,不是大黃撞到的。”


    “叱嗟,我就知道是你幹的!”


    “哈哈哈……”


    看著原本溫馨的場麵,突然畫風驟變,秦始皇則是不住的笑著。當初胡亥拜師黑夫,可沒少闖禍。因為驕縱妄為,黑夫經常帶著胡亥去給人賠禮道歉。平時雖說打打鬧鬧的,可感情卻相當深厚。


    他記得有迴故意試探胡亥,說是黑夫犯了大錯要懲治他。沒想到胡亥是噗通就跪下叩首,幫著黑夫求情。以至於是聲淚俱下,為他開脫。


    胡亥不再像先前那樣沒心沒肺,他已經能夠明辨是非。他因為靠近黑夫的緣故,開始變得有情有義。如果是國君繼承人,這肯定是不行的。但對於胸無大誌的貴公子而言,自然是樁好事。


    胡亥望著黑夫,雙眼都有些泛紅。他經常會想起在學宮的點點滴滴,想到黑夫對他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雖然很不舍,可他也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秦國需要他,所以他必須得來膠東,這也是黑夫所希望看見的。隻是此次結束,恐怕又要很多年不能再見。


    “父親,後麵可多住幾日。”


    “嗯。”秦始皇點了點頭,淡淡道:“朕準備繼續乘坐舟師,前往遼東。而後自遼東出塞,巡視北假朔方等地。你可要親率舟師相送,也讓朕看看你的本事。”


    “父親放心!”


    胡亥站起身來,拍著胸口答應下來。他這段時間可不僅僅隻是負責修造戰船,還多次跟隨舟師出海。看著屠睢指揮戰船大殺四方,也是相當激動。


    自從火器於膠東增設後,他又開始負責督造火器。主要還是大型火銃,在戰船上往往更能發揮威力。而原理則類似於後世的艦炮,一門艦炮甚至能堪比個陸炮營的火力。


    道理很簡單,火銃的威力口徑就注定了會很笨重。而艦炮則變相解決了這一缺陷,靠著戰船,有的能造的極其龐大。就算是再笨重,戰船也能帶得動。


    胡亥是身兼多職,每日都忙的團團轉。在學宮養成的熬夜好習慣,在膠東是得到體現。他每日雖然忙碌,卻都能把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就連屠睢和國石都相當讚賞,認為胡亥一個人能頂三個人!


    這可不是吹噓,而是實話實說。胡亥遠比他們想的要更出色,不僅僅隻因為他是黑夫的徒弟,他本身天賦就不差,隻是缺少好的引導。


    酒足飯飽後,秦始皇便讓黑夫和馮葵等人暫且退下。偌大的離宮,就隻有他與胡亥父子二人。曾幾何時,胡亥是他最疼愛的少子。現在的他也已長大成人,也有了獨當一麵的能力。


    “胡亥。”


    “臣在。”


    “你覺得朕如何?”


    “父皇德兼三皇,功蓋五帝,乃是千古第一明君。”胡亥躬身作揖,繼續道:“更重要的是,父皇還是臣的榜樣。父皇為國為民,操勞至今。”


    “嗬……”


    秦始皇素來不喜別人評價他。


    對子議父臣議君這種事深惡痛絕。


    他自稱為始皇帝的那天起,便廢除諡法。這迴會問胡亥,自然不是想要真的聽到他評價,而是種變相的試探。如果胡亥昏庸無能,其實他倒更放心些。可現在的胡亥卻是相當出色,不比扶蘇要差多少。


    為了建造舟師,胡亥是變相的掌握著兵權,甚至還能督造火器。而且胡亥同樣是黑夫的徒弟,不論扶蘇還是胡亥繼位,對黑夫而言都沒區別,反正他都是位高權重的太師。


    巡狩膠東,自然不是為了滿足所謂的父子深情。他本身就對這些不感興趣,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敲打胡亥。包括嶺南的公子高,他同樣也加以威懾。


    “可你要知道,欲承王冠必承其重。”秦始皇放下陶碗,緩緩道:“朕還未至五十,就已積勞成疾。朕冊封你為東海君,是望你能實現朕的心願。假以時日,讓秦國的玄鳥王旗在各地飄揚。海外還有著諸多異域邦國,需要你去開拓。汝大兄扶蘇對你也是倍加讚揚,稱你有開疆拓土之誌,未來必能為宗室大臣,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臣知道父皇的意思。”


    胡亥卻是一笑。


    他可不是昔日懵懂無知的少公子,現在的他是秦國的東海君。秦始皇的這番話雖然說的隱晦,但他都已聽明白。很明顯是在告誡他,以後要好好扶持扶蘇,別起不該有的心思。


    “此前父皇就曾問過臣,臣可立誓。臣對嗣君的位置,沒有任何興趣。臣隻想率領舟師,為秦開拓未知的疆土。若是大兄需要,臣願聽其調遣。”


    胡亥說著是再次長拜作揖。


    這些年來因為黑夫的緣故,他和扶蘇走的也比較近。扶蘇作為長兄,對他也是有著諸多照顧。當初剛至雲夢,他因為不太適應,也都是扶蘇安慰他的。


    “若不準你出海呢?”


    “隻要是大兄所言,臣願為農夫。”


    “好!”秦始皇看著胡亥,認真道:“你記住今日所言,也望你今後勿要忘記。朕不願看到同室操戈,但願你們能兄友弟恭。”


    “臣至死不忘!”


    胡亥長拜叩首。


    他這些也都是肺腑之言。


    當初他離開涇陽前往膠東時,張蒼就曾秘密找他談過。還說如今秦國嗣君已定,皇帝很快就會為嗣君掃除障礙。他作為曾經最受寵愛的少公子,就算他不說,底下的人也會有想法。


    若是他想要自保,就必須得斷絕這些人的希望。否則的話隻會引火燒身,連累他自己。他畢竟是出自學宮,張蒼這位祭酒總歸是要給出些指點。


    胡亥也是覺得相當有道理,所以來到膠東後,他就有意和屠睢等將領保持距離,反倒是和工匠打成一片。他就是通過此舉間接告訴那些有著不軌心思的人,他對皇位沒有半分興趣。誰要是敢影響他出海,那他就把人沉海裏!


    “起來吧。”秦始皇拂袖揮手,緩緩道:“你在膠東做的很不錯,為秦國打造出一支能夠遠航的舟師。”


    “此並非臣一人之功。”


    胡亥也沒有貪功,解釋道:“膠東舟師出自伏波將軍屠睢、徐福和國石三人,臣來至膠東後隻是負責火器和戰船。臣以為,也可適當的恩賞些。”


    “不急。”


    秦始皇搖了搖頭。


    這才哪到哪?


    起碼也得拿下箕子朝鮮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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