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這是在哪?”


    “大上造,你終於醒了!”


    黑夫睜開惺忪雙眼,就瞧見床榻前站著一票人,頓時本能的裹著被子坐了起來。


    “這……這是哪?”


    “這是義渠離宮。”扶蘇麵露微笑,長舒口氣道:“你是不知道,你剛下馬車就暈了。所以就隻能匆忙將你送這來,已經讓縣醫看過。說你是風寒入體再加上舟車勞頓沒休息後,所以才會昏厥。後麵繼續服藥再好好歇息,很快就能康複。”


    “咳咳咳……”


    黑夫是再次咳嗽。


    他自從穿越,還是頭次病的這麽嚴重。原本他還以為自個是主角,自帶外掛能百毒不侵咧。


    “讓諸位擔心了。”


    “是吾沒考慮周到。”扶蘇愧疚的歎了口氣,連忙道:“光顧著趕時間,卻忽略了黑子的病情……”


    “淡定,我還沒死呢!”


    “額……”


    “哈哈,看到君上還有心情說笑,吾等也就放心了。”周昌麵露微笑,打趣道:“當時看到君上暈倒,吾等可都嚇了一跳。女君更是連忙派人去請縣醫,生怕你有何閃失。”


    現在周昌說話明顯利索很多,基本上與常人無二。而周昌口中的女君,自然是說的呂雉。呂雉作為雲氏商社主簿,主要負責義渠縣的買賣。她這兩年經營的頗好,深刻落實黑夫的安民之策。主動給當地戍卒送溫暖,讓義渠這貧困縣有了絲煙火氣。


    並且她還主動出麵,設計平息了戎部之間的矛盾。這些年義渠各戎部為了搶奪水草,經常大打出手。你家的羊吃了我家的草,又或者是你們的人偷偷用我們的井水……


    這些緣由看似很荒謬,可這就是義渠戎部多年生活的方式。或者說不僅是他們,就是在後世農村生活的人應該也都見識過。因為偷用別人家水渠這事,都能鬧出人命來。


    義渠人素來是驍勇善戰,他們以戰死為榮病死為不祥。所以各部麵對問題矛盾的解決方式就是打,每年因為私鬥而死的義渠戎人可不少。


    沒錯,秦律是規定禁止私鬥,可這不代表義渠戎人就會聽。因為私鬥這事,義渠換了好幾位縣令。可不論是誰,都不能解決他們這事。


    原因很簡單,義渠水草豐盛時自然沒問題。可當水草匱乏時,義渠人為了活命就隻能選擇跨過地界。


    呂雉麵對戎部數代來的仇怨,選擇是以疏為主。召集戎部君長開會,讓他們約束好各自的人。再讓他們簽訂協議,井水不犯河水。若有困難,也可告訴縣寺。由縣寺出麵去和戎部君長洽談,互相幫扶。


    如果真的出現什麽矛盾,也不要喊打喊殺的。更加不能動用兵器,畢竟刀劍無眼。屆時由縣寺做裁判,可讓戎部各自選位大力士於擂台上角抵分出勝負。


    所謂角抵其實就是摔跤,這項活動在秦軍中也都很吃香。秦始皇過壽時,就曾經有西南夷僰人獻上角抵之戲。


    呂雉又開辦有羊毛坊,招收諸多戎女幫忙紡線做衣。再加上義渠本來就飼養有很多羌羊,正好從他們這收購羊毛。隻需要用茶葉、糧食、鹽巴就能換到,所以讓義渠各部也都消停下來。


    義渠戎部之間的矛盾,本質上就是生存。而呂雉作為雲氏商社在義渠的話事人,本來就受人尊敬。再加上對他們也都很和善,幫他們解決了糧食危機。這樣的金主爸爸,誰敢不敬重的?


    上迴曾有戎人妄圖刺殺呂雉,幸虧是周昌出手將其救下,隻不過這戎人就這麽跑了。當晚戎人便出動了數千銳騎,大規模的開始搜查賊人,一個個恨不得是將地皮都掀起來看看……


    這些事,黑夫在路上也都有聽說。他起身看向人群,蹙眉詢問道:“那麽,呂雉人呢?”


    “她拿著藥方,找人配藥。”


    “有勞了。”


    黑夫勉強一笑,抬手道:“諸位也不必在我這,免得被我傳染了。這幾日我就不陪長公子巡視,就好好留在這養病,免得耽誤了行程。”


    “不礙事。”扶蘇則是滿不在乎,笑著道:“上已下令,讓你好好養病。就算耽擱十天半個月的也無妨,等你真的休養好了再出發也不遲。”


    “啊?陛下都知道了?”


    “是啊,還是銳騎八百裏加急傳遞的消息。陛下差點就把韓終和夏無且給派至義渠,還讓吾等一定要將你照顧好。為此還送來些靈芝山參,說要為你好好補補。”


    “咳咳咳……”


    黑夫滿臉無奈。


    雖然說在他看來就是小題大做,浪費公共資源。可在古代人眼裏,生病可是大事。曆史上因為疾病而早夭的名人不要太多,所以才有天妒英才的說法。在醫療不發達的秦國,更是如此。一場小小的風寒,可能就要了人的命!


    秦始皇是真的擔心黑夫會出事!


    這年頭也沒個電話,通訊十分不發達。縱然素來冷靜的秦始皇,在得到消息時也都慌了神,當即就要下令派夏無且和韓終來北地郡。


    想想黑夫舟車勞頓至昌邑,為了救扶蘇又受了傷。傷口還未痊愈,又乘坐樓船至遼東。又從遼東奔波數千裏,抵達至北地郡。就算黑夫身子骨再硬朗,染上風寒也屬實正常。


    “你們呐……”


    黑夫望著這票膽戰心驚的秦吏,也很無奈,估摸著就是北地郡守通知的秦始皇。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黑夫要在北地有任何閃失,他這郡守就真的當到頭了……他先前不論立下多少功勞,都難贖罪!


    “行了,你們都迴去吧。”黑夫揮了揮手,“我好好休息會,你們忙你們的就好。”


    “那吾等便先告退。”


    ……


    ……


    五日後。


    陳平倉促下馬,急衝衝的朝著離宮而行。他在關外就得到消息,說是黑夫病重昏厥。得到這消息的陳平是如遭雷擊,也顧不上跟著大部隊凱旋迴到義渠,直接是快馬加鞭的先走一步。


    他與黑夫相識於雲夢,最初的確是想借著黑夫上位。黑夫其實知道他的目的,卻還是接納了他。並且對他是委以重任,還多次為他舉薦。他能有今日,可以說離不開黑夫的傾力相助。


    他是千裏馬,黑夫便是伯樂!


    “哇……”


    “先生……先生……”


    聽著淒厲的慘嚎聲,陳平頓時麵如死灰。他一步步的踩著台階,就瞧見胡亥三人都跪在門口哀嚎大哭。麵前還有著火盆,而他們還往裏麵燒著黃紙。


    黑夫……死了?!


    難道,他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不,這不可能!


    “你們說的是大上造?”


    “他……人呢?”


    “先生……先生……”


    胡亥哭的是上氣不接下氣,指著離宮滿臉悲痛,現在連句話都說不上來。而陳平則是感到陣頭暈目眩,險些自台階滾落。


    黑夫……就這麽死了?!


    一時間陳平隻感到無比心酸,雙眼都因此泛紅。他踉蹌著朝宮內走去,甚至是顧不上禮節。


    想到那些夜晚,他們暢談天下大事。黑夫為他勾勒出了幅美好的未來版圖,更是握著他的手激動訴說著理想。現在大業未成,黑夫卻就這麽死了……


    陳平越想越難過,不爭氣的眼淚也是落下。他衝進臥房,直接撲倒在地,痛哭流涕的捶地哀嚎:“君上,君上!你怎麽就這麽死了……”


    “額?”


    “額?”


    “???”


    黑夫此時坐在床榻前,正抱著根小羊腿啃。吃的是滿嘴流油,食案上更是擺滿了飯食。而扶蘇則坐在旁邊,滿臉古怪的看著陳平。


    “額……”


    陳平的哭聲戛然而止,他臉上掛著的鼻涕眼淚都因此凝固。呆呆的看著黑夫,一時間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那個,這個……那個……”


    “君上,你還活著?”


    “我隻是染了風寒,不是患了不治之症。”黑夫也是滿臉尷尬,指了指食案上的飯食,“要不,你也來吃點?”


    “君上既然沒事,為何他們會在外麵哀嚎痛哭?”


    “提到這事我就來氣。”黑夫是憤憤然的甩手,“李鳶這孽障藏了不少虞籍編寫的小說,還自個偷摸開始寫。把乃公寫成了黑扒皮,還說乃公不娶妻是因為患了難言之隱。我就讓他們跪在門口,把他寫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書全給焚了!他們自然很不樂意,所以就邊哭邊燒。”


    “……”


    叱嗟!


    陳平是徹底無語了。


    當他看到胡亥三人跪在門口,一邊哭一邊燒書,他是真的以為黑夫死了。結果竟然是因為燒書而哭的……


    “我在關外時,就聽人說君上病重,所以是馬不停蹄的趕來。”


    “這些人就喜歡以訛傳訛。”黑夫無奈搖頭,“我初至北地郡,的確是染上風寒。可要說病重,那就過分了。我到義渠時昏了過去,經過這幾日休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看看,我這大魚大肉吃著也沒什麽事。”


    “看到君上沒事,我就放心了。”陳平欣慰的站起身來,感慨道:“若是君上真有什麽事,那平可就少了個知己!”


    【第2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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