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山以南。


    明月高懸,星光點點。


    茂密的叢林灑下斑駁樹影。


    偶爾還能聽到些許鳥鳴。


    此地距離秦國營寨不過三十餘裏,但平時鮮少有人來往。隻有部分甌越勇士為了捕獵,會深入密林尋找獵物。


    密林內彌漫著股腐敗的氣味,潮濕泥濘的地麵有著落葉。細細碎碎的腳印,彰顯著剛才有人來過。


    張良端坐於樹樁,吃著野果。這幾日他們逼近布山大營,為防被探子發現,便隻能過上茹毛飲血的日子。張良對生肉是萬萬無法接受的,所以就選擇吃些野果幹糧充饑。


    前段時間,他暗中吩咐項纏埋伏好。再令人留下記號,將桀駿成功誆騙出來,而後便將其直接射殺。隻可惜半路殺出來個趙佗,將重傷垂死的桀駿救走。


    再後來就傳出消息,桀駿因失血過多而死。此事譯籲宋也都知曉,為此是相當惱怒。他的確是想將桀駿找出來,然後當麵問個明白。若他真的投靠秦國執迷不悟,他會親手砍下桀駿的頭顱祭祀始祖公。但是張良卻如此多事,不給桀駿機會便將其射殺。


    麵對暴怒的譯籲宋,張良卻是無比平靜。他隻是淡定的看著譯籲宋,告訴他根本不必再多問什麽。看看桀駿受傷後,便有諸多秦卒趕來相救。當時若是譯籲宋也在,恐怕也會被秦卒生擒!


    況且事實擺在麵前,桀駿已經是助秦為虐。他接受秦國的冊封成為西甌君,並且還幫著秦國遊說西甌小部。若是任由他繼續這麽幹,恐怕會有更多人投靠秦國。


    如此,還有反秦的機會嗎?


    論嘴皮子,譯籲宋自然不如張良。關鍵是張良偏偏說的還有些道理,所以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子房,大王有要事見你。”


    項纏自黑夜中緩緩走出。


    譯籲宋則是跟在後麵。


    “見過先生。”


    “不知大王有何要事?”


    譯籲宋環視左右,確定安全後便壓低聲音道:“我已得到確切消息,秦軍內部現在亂了!”


    “亂?”


    張良皺起眉頭。


    經過這麽些年相處,現在無需譯者他都能和譯籲宋暢聊。見譯籲宋如此激動,想必是得到了什麽確鑿的消息。張良一直都知道,其實譯籲宋在裏麵安插有眼線。他們會借助打獵的名義,暗中留下記號傳遞消息。


    “前不久烏鳥來了,可還記得?”


    “嗯。”


    “就如先生所算,李信未能在規定時間內打敗我們,所以是受到皇帝責罰。”譯籲宋揚起抹冷笑,“所以,他決定要派遣三路大軍南下。效仿屠睢,尋求我們的主力決戰。左右兩翼大軍簡單,可中路大軍由誰帶領呢?原本是想讓趙佗擔任的,可現在烏鳥來至布山後,據說也想領兵。”


    “他?咳咳咳……”


    “是啊,咱們的機會來了!”項纏激動的握住佩劍,獰笑道:“子房先前便說過,扶秦者黑也。吾等被迫來至嶺南,也是因為黑夫。若能趁此機會誅殺黑夫,那秦國就徹底完了!”


    “會這麽容易?”


    張良眉頭緊鎖。


    不同於項纏的激動,他總覺得這事不太對勁。他看向譯籲宋,“大王,消息來源是否可靠?”


    “放心,絕對可靠!”


    譯籲宋拍著胸口擔保。


    給他傳遞消息的,便是特波的從弟。他是譯籲宋特地安排進去的,也是堅定的反秦派。現在是假意投降秦國,實則是趁著狩獵機會傳遞消息出來。通過這些寶貴的情報,也方便他們製定作戰計劃。


    “那就怪了……”


    張良是越想越不對勁。


    “子房是否太過擔憂了?”


    “不,你沒明白。”張良看向夜空,好似自語道:“黑夫如今已經爵至十五級少上造,他更非貪戀官爵的人。他也從未領兵過,為何要與趙佗爭搶兵權呢?況且屠睢的慘敗擺在眼前,他們就不怕出事?黑夫對秦國而言很重要,暴君恐怕是寧可放棄西甌,也不會讓黑夫冒險。”


    譯籲宋聽得則是迷迷糊糊的。


    經譯者翻譯,才明白些事。


    “子房所想是有道理,但我想此事應當屬實。”景駒捋著山羊胡,淡然道:“秦國慘敗,以至於未能在去年平定西甌。李信匆忙上任上將軍,接過這爛攤子。暴君素來是急功近利,自然會下令讓李信速戰速決。”


    他們都有著共同的敵人。


    秦始皇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能一天解決的絕不會拖到第二天。主要還是他現在年紀大了,卻還有著諸多雄心壯誌未曾實現,自然想要在有生之年多做些事。嶺南已經阻擋秦國三年之久,豈會繼續拖下去?


    “至於烏鳥搶功?嗬……”景駒頓了頓,繼續分析道:“或許,這並非是搶功。秦國被迫南下,尋找機會決戰。不論勝負,必然是死傷慘重。烏鳥此人如何,想必子房心中有數。為免太多死傷,他領兵出征也屬正常。”


    張良依舊沒有迴答。


    他看向譯籲宋。


    “大王,秦國可決定由誰領兵了?”


    “目前還沒消息。”


    “當務之急,還是先撤迴駱越。”張良皺著眉頭,緩緩道:“不論由誰領兵,皆要做好開戰的準備。若真的是黑夫,或許還能將其誅殺,永除後患!”


    “這就對了!”


    景駒和項纏對視了眼。


    二人皆是爽朗的笑著。


    這可真是天賜良機,給了他們機會。甭管黑夫如何用兵,兵力始終擺在這。甌越蟄伏在暗處,隨時都能發動奇襲。當初屠睢怎麽敗的,他也得怎麽敗!


    黑夫就算是僥幸能活下來,有關於他的種種傳說故事也都將不攻自破。世人都會明白,黑夫並非是無所不能的。他不過隻是凡人,同樣也會輸!


    秦國想盡辦法的神化黑夫,為的就是愚弄世人鞏固自身統治。隻要戳破他們的謊言,秦國好不容易樹立起的威信都將蕩然無存。


    至於甌越的死活?


    他們並不在乎。


    看著譯籲宋前去準備,張良則是重新坐了下來。在嶺南三年,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是大不如從前。或許是用腦過度的緣故,經常會感到腦袋疼。


    “子房還在擔心?”


    “吾等輸不起。”張良輕聲開口,緩緩道:“甌越現在完全能維持原狀,反正桀駿已經被殺。縱然扶持了新的西甌君,也無昔日的影響力。完全能避其鋒芒,不與他們決戰。繼續襲擊糧道,讓秦國被活活拖垮!”


    “還好子房沒說。”


    “怎麽?”


    項纏環視左右,低聲道:“甌越是靠著耕種漁獵為生。這段時間秦國於農田修造壁壘,通過互相打通的壁壘將農田牢牢保護起來。就算有合適的土地耕作,也會被秦軍主力霸占,再修壁壘戍守保護。也就是說,甌越若想要糧食,就隻能冒險搶奪秦軍後方輜重。可子房應當也知道,隨著時間推移,恐怕會越來越難……”


    秦國不講武德啊!


    他們現在是玩起了堡壘戰術。


    切斷水關要道,搶奪農田。


    “嗯。”


    張良輕輕點頭。


    就這段時間的飯食都能察覺到,主要是靠野果和漁獵。自屠睢率軍南下後,糧食便幾乎是隻進不出。西甌僅僅是青壯主力,現在就還有三萬人。光靠漁獵野果,怎麽能填的飽肚子?


    光靠存糧和駱越相助,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反觀秦國現在後方有著南海和閩中,還能依靠靈渠將洞庭、南郡的糧食源源不絕運至嶺南。他們的確是能襲擊糧道,可隨著糧道不斷完善,他們後麵再想得手可沒這麽容易了。


    項纏急著要與秦決戰,就是因為考慮到糧食不足。若是繼續這麽分散偷襲,恐怕不到半年甌越就得餓死人。別說繼續偷襲,能否填飽肚子都是個問題。


    他們若不出擊,那就得任由秦國蠶食他們的領地,他們為數不多的農田都將被吞並。此消彼長,那他們就徹底沒戲了……


    “時不我待。”景駒輕輕開口,繼續道:“隻要秦國敢南下用兵,不論是誰領兵,吾等皆可進攻。先攻其側翼,再攻其主力。就用對付屠睢的法子對付他們,趁著夜色襲擊,他們也難反擊。”


    “罷了……”


    張良輕輕歎息,望著天空中的明月。他不否認項纏景駒說的也有道理,隻是他心中始終有些忐忑。此次領兵,必然是危險重重。黑夫這樣聰明的人,又怎會置自己於險地?當知曉黑夫到來後,張良就有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就好似是遇到了天敵。


    “收拾收拾,明早便可啟程。”張良望著激動的兩人,歎息道:“但願,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伯,你也要準備好後路。若是此次決戰有任何問題,吾等都要即刻撤離嶺南前往會稽。”


    “子房放心。”項纏謹慎的點頭,不論何時何地,留條後路總是好的。他揚起抹微笑,看向張良道:“若是此次能順利殺了黑夫,那秦國必會走向滅亡!”


    張良卻依舊神色凝重。


    他看向夜空,再次輕咳。


    黑夫死了,他們就能有機會嗎?


    【第2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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