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


    荊釵布裙的玲兒擦了擦汗,將洗幹淨的黑色衣裳晾曬起來。她的穿著打扮很樸素,臉上未施粉黛。若非認識的人,恐怕很難將她和雲夢清樓的花魁聯係起來。


    她是跟著喜君共同來至嶺南的,後來在芍藥節撞見了故人周勃。本就木訥的周勃在見到她後,更是支支吾吾的。玲兒隻是淺淺一笑,將代表著愛情的芍藥花贈給周勃。


    其實也有人勸周勃,讓他將玲兒納為妾。在先秦時期並沒有三妻四妾的說法,隻有正妻和妾。就好比皇帝,他的正妻就隻有皇後,至於其他的什麽夫人、美人就都隻是妾。


    玲兒的父母為罪人,她出身於隱宮。後來因為有些姿色,便被充為倡女。而周勃現在是軍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並且備受李信信任。在軍中擔任校尉,還是番禺縣尉已經爵至八級公乘。


    所以,怎能娶倡女為妻?


    周勃則沒理會他們,而是堅持自己的選擇。他們簡單的舉辦了昏禮,由喜君-親自見證。事實證明,他並沒有看走眼。玲兒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作為主母,每日在家中等著周勃迴來。把家裏打理的井井有條,還與其他縣吏的夫人搞好關係,絕對是賢內助的典範。


    望著前方車駕出現,玲兒也是有些激動。她聽周勃說過,今日黑夫便會抵達番禺。要知道黑夫對她可是有著再造之恩,當初就是黑夫帶隊改造的清樓。同時讓清給她爆改,一手捧紅成花魁。


    黑夫上任涇陽時,還帶走了清。於是乎清樓就由玲兒接手掌管,三年來生意是愈發紅火。她則是順勢退居二線,開始捧新的花魁。她來嶺南前,便將清樓交給別的姐妹負責。清樓始終都是雲氏產業,隻是不便直接露麵而已。


    聽說黑夫出使番禺,玲兒便讓周勃找機會請他來家中坐坐。不論如何,總得喝上杯遲來的喜酒。


    車隊緩緩而過。


    周勃騎著駿馬路過,朝著玲兒笑著點頭。他現在是作為扈從,率領縣卒貼身保護黑夫。見他春風得意,黑夫便拉下簾布打趣道:“我還說當時周君為何拒絕本令,不願留在涇陽。想來當時是身在涇陽,心在雲夢啊……”


    “……”


    周勃急得是麵紅耳赤,連連擺手。


    天地良心,當時他真沒想過這事。況且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因兒女情長壞了大事?


    他當時路過雲夢被磐帶去清樓,與玲兒說了不到三句話。雖說心裏有些好感,卻沒想那麽多。來至嶺南後,在芍藥節時恰好又遇見了玲兒。互相看對眼後,便互贈芍藥定下婚事。


    “少上造,不是這樣的……”


    “別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確有其事。”


    “……”


    黑夫麵露微笑,繼續打趣道:“你要早點說,我就把玲兒喊來涇陽了。我是萬萬沒想到啊,看起來挺老實本分的人,竟然藏了這麽多花花腸子。”


    “少上造,我……”


    周勃急得就差割腕明誌了。


    還得是喜這位好上司,朝黑夫翻了個白眼道:“郎情妾意,天經地義。正所謂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況且人各有誌,強求不得。周生絕非貪戀溫柔鄉之徒,每日兢兢業業從不懈怠。”


    “我就過過嘴癮。”


    “……”


    “……”


    黑夫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打趣道:“說起來,玲兒當初可是花魁咧。周勃,你小子可撿到寶了。這就把雲夢的花魁給忽悠走,這頓喜酒肯定不能跑了!”


    “少上造放心!”


    周勃終於是笑了起來。


    有黑夫這話,他就放心了。玲兒的出身終究是差了些,縱然是賣藝不賣身也是倡女。若是納妾也沒什麽人說閑話,可要說娶妻就容易遭人非議。對於這些閑言碎語,周勃素來是深惡痛絕。可要是黑夫出麵,絕對沒人再敢說閑話。畢竟,黑夫可是出了名的護短!


    番禺縣寺作為郡治所在,就位於正中心。論規模,其實和安陸縣差不多。主要還是當地人口不多,無需建的多奢靡。喜這人更是從實際出發,能省則省。安陸縣寺的木案都斷了腿,他愣是不舍得換。


    左右兩側都有縣卒看守,黑夫環顧左右。迎麵就瞧見有罘罳(fu、si),上麵則是喜君親筆所書的為吏之道。字跡蒼勁有力,難得采用隸書而寫。


    “喜君還是一如既往啊……”


    “哼。”喜重重的哼了聲,冷然道:“老夫剛至番禺,便發現諸多秦吏滿足於現狀。身為秦吏知法犯法,每日正事不去做,偏偏跑去劃舟賞景。今後若有劃舟比試,老夫肯定投他一票!”


    “……”


    黑夫憋笑憋的是相當難受,再看看身後縣吏,皆是羞愧的低下頭來。正所謂天高皇帝遠,嶺南遠離政治中心鹹陽。皇令下達短則月餘,長則大半年。


    這批縣吏很多都是軍轉幹,他們對律令方麵懂得並不多。再加上番禺百廢待興,他們能力實在有限,不知該如何處理。怎麽幹都是錯的,倒不如擺爛。


    換做別的郡守,可能不會追究。然而喜這人是出了名的奉公守法,眼睛裏麵容不得半點沙子。不論在任何職位上,他都恪盡職守以秦律為準繩。而且喜可不會看在什麽交情上,誰的麵子他都不給。他這迴升任為郡守,也有權罷免很多官吏。


    “喜君消消火。”


    “哼。”


    喜徑直朝內走去,位居上席。番禺條件有限,為省些事他這郡守便在縣寺內住下。不過隻是多建個茅屋,讓他有個住的地方就行。前麵辦公後麵住人,綽綽有餘。


    如此改變,卻讓黑夫一時有些失神。他記得後世縣官其實都是住在縣衙,不光縣官連帶他們的親眷都是如此,所以有拖家帶口的說法。


    秦國則不同,上至三公九卿下至鬥食小吏幾乎都有爵位傍身。有了爵位,那就有了田宅。隻是為辦公方便,所以會提供就近的官邸。毋庸置疑,這類官邸都是公有的。好比郡守結束任期後,官邸便要留給繼任者。


    按照規定,官員的一家老小都能入住。若是不讓妻兒老小住進來,反而會被視作不占國家便宜,是清廉的典範。


    黑夫沒想到,喜的無意之舉反倒是把後世縣衙那套搬至秦國。前麵辦公後麵住人,若是有些閑情逸致的,甚至還能種些奇花異草。


    這麽做的好處就是節省時間,縣內不論有任何要事,縣令都能第一時間知曉。而且還省的給縣令準備官邸房宅,節約開支的同時還能提高工作效率,也就喜這樣的工作狂能想到……


    “喜君就住在縣寺?”


    “嗯。”


    “住的可還習慣?”


    “挺好。”喜毫不在意的拂袖,淡淡道:“老夫初任南海郡守,政務繁忙。若是住的太遠,每日來迴都需個把時辰。現在吃住都在番禺縣寺,反倒是能省去不少時間。在老夫看來,這比別的地方強多了。”


    “喜君真乃秦吏典範。”


    扶蘇忍不住起身端起酒樽。


    也難怪皇帝會器重喜,將南海郡守這一重要職位交給喜。根本不需要皇帝督促,喜便會自覺完成任務。能力上麵或許有限,可卻絕對不用操心的。


    “嗯。”黑夫笑著點頭,附和道:“喜君所為,倒是能推廣出去。各郡縣其實皆可效仿,省的來來迴迴浪費時間。有何要事,郡守縣令都能最快知曉。也省去根據爵位修造官邸的麻煩,一律住在縣寺內。”


    “善,老夫正有此意!”


    喜捋著胡須點頭。


    知我者,黑夫也!


    其實這事的確很繁瑣,想想當初黑夫上任涇陽,當地是提前半年就開始擴建官邸。因為皇帝恩寵的緣故,甚至是逾矩建造。可若某天黑夫為廷臣,那就得搬至鹹陽。後來上任的涇陽縣令,爵位自然無法匹配,也就沒資格住在舊的官邸,還得重新建個或者是拆除擴建的。


    仆人很快便送來飯食,不過都是些粗茶淡飯。唯一的肉食就是鹹魚,又鹹又硬。好在有些耗油,勉強能夠下飯。


    喜望著黑夫,淡淡道:“老夫知道你素來貪嘴,隻是番禺條件差了些,就隻有這些。”


    “挺好,好歹有些綠菜。”


    黑夫是毫不在乎。


    他在船上吃鹹魚是吃的夠夠的,現在看到就想吐。反倒是這些綠菜野菜,更對他胃口。用豬油爆炒的竹筍菌菇,還有清水煮過的薺菜,再加上荇菜嫩藕也就足夠了。


    喜抬頭見徐福盧敖並不在場,蹙眉低聲道:“你此次出海,竟然撞見了為上出海尋仙求藥的徐福?”


    “嗯。”黑夫也沒掩飾,畢竟在場的也都是自己人,坦然道:“徐福出海三年,死千餘人。前段時間吾等正好停靠荒島休整,恰好就撞見他們。喜君應當記得,吾素來是不喜方仙道神仙家之言。上昔日也曾下令:再有言不死藥者,死!既是如此,吾豈能放過這徐福?”


    黑夫重重哼了聲。


    再者說,還有幾十條樓船呢。還有千餘精通水性航海的水手,豈能讓徐福給糟蹋了?


    在他手上,會更有價值!


    【第2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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