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營帳。


    李信正俯身看著沙盤,上麵以黃土樹枝石子標注出地形。還插著諸多秦國旗幟,代表著是被秦國實際操控的地區。整個嶺南地區,全部囊括其中。


    雲驚站在右側,捧著竹簡道:“根據章邯來報,今年雨水充沛衝毀諸多糧道。河堤崩塌,諸多稻田被衝毀。按其所言,起碼要自後方征調百萬石糧秣。”


    “可。”


    章邯辦事,李信很放心。


    別看章邯年紀輕輕,卻是有勇有謀。他率大軍馳援西甌,閩中南海兩郡便都交由章邯節製,還要負責糧草輜重。來的時候,李信還抽調了諸多官吏,而章邯依舊能保證後方運作。


    看在黑夫的麵子上,李信便讓雲驚當個曹吏,主要負責看管糧倉和軍械庫。還得兼顧開墾農田,建造種子坊。雖然幹的活都比較繁雜,卻勝在足夠安全。


    “再有就是諸多弩機因為生鏽,精準射程都受到影響,需要工匠修繕。”雲驚捧著竹簡,繼續念道:“根據侯生匯報,傷卒營草藥嚴重不足。章邯在後方已發動越人,許以柘糖交換。”


    “善。”


    李信聽著很是滿意。


    “任君。”


    “將軍有何吩咐?”


    “吾等手上還有多少兵力?”


    “不算傷卒俘虜,約二十萬。”


    “二十萬……”


    李信注視著沙盤,喃喃自語。


    這個數字,太熟悉了。


    此次南征,他本為裨將征戰嶺南。隻是靠著皇帝信任,方能率軍出擊。這兩年他是大殺四方,靠著和輯百越之策蕩平了東甌、閩越、南海……可屠睢的親率冒進,幾乎葬送了他們辛苦積攢的優勢。


    屠睢重傷昏迷,靠著侯生起死迴生,昏迷十餘日後方才蘇醒。隻是從戰馬跌落導致腰部受損,現在就隻能躺在床上休養。身體的傷勢好辦,可這迴慘敗令屠睢是意誌消沉。就待在傷卒營內,誰也不見。


    所以,李信順勢臨時擔任上將軍。掌管斧鉞虎符,負責嶺南全局。隻要等後續皇帝詔令送來,他便能正式上任。按照他們的揣測,皇帝肯定會懲治屠睢。不論屠睢是否痊愈,絕不可能繼續擔任上將軍。而李信戰功赫赫,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一來一去,手上兵力剛好二十萬。


    李信自嘲的笑了笑,輕聲道:“昔日上曾問曰:吾欲攻荊,將軍度用幾何人而足?本侯誌得意滿,對曰:不過用二十萬人。遂使本侯及蒙恬將二十萬南伐荊,可惜功虧一簣。萬幸武成侯出山,順利滅楚。時隔多年,想不到本侯又能有幸指揮二十萬將士南征!”


    望著李信,任囂心中則是無比感慨。他和李信也是老相識了,同樣都是郎官出身。他至今還記得,李信慘敗而歸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現在李信已經徹底放下,意氣風發的模樣一如當年。


    “將軍此前上書,求女無夫家者三萬人,以為士卒衣補,上遣倡女隸妾與良家子共萬五千人。同時詔令,可效仿古之芍藥節。若男女互贈芍藥,則能成婚。”


    “甚好。”李信輕輕點頭,看向任囂問詢道:“西甌俘虜現在如何了?”


    “他們倒是還好。”任囂輕輕歎息,“此次吾秦死傷慘重,諸多士伍戰死。傷卒營內幾乎人滿為患,令袍澤對西甌人愈發厭惡。營寨內都希望能早早出兵,為戰死的袍澤和上將軍屠睢報仇。”


    “俘虜如何?”


    “已按將軍要求,由桀駿與他們接觸。同時令他們修造城邑糧道,還得種植農田。目前還算安穩,隻不過……”


    “本侯知道了。”


    李信沒讓任囂繼續問下去。


    他知道,這些人心裏都有不甘。俘虜現在可都不好過,吃的都是剩下的,連填飽肚子都困難。幹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動作稍微慢些就得吃鞭子。


    李信不知道寫下了多少名字,也不知挖了多少墳墓。青山腳下,滿是秦人的墳墓。西甌人則是挖個大坑,隨便掩埋,鮮血幾乎染紅了祖地。


    “吳芮(英布),見過將軍。”


    “免禮。”望著被雨水打濕的二人,李信則是難得一笑,“如何,糧秣輜重可都運來了?”


    “將軍放心。”吳芮自信起身,繼續都按:“還會有輜重陸續送來,軍需司馬都已備好。隻需派遣人手,便可源源不絕的運抵。”


    “可曾碰到西甌人襲擊?”


    “有,不過損失不大。”


    英布輕描淡寫的說著。


    對他而言,死幾十人根本不算事,況且他們也沒少殺西甌人。隻要能確保糧道不失,那吞並西甌就是時間問題。


    “可。”


    “另外,桀駿求見!”


    “讓他進來便是。”


    “唯。”


    李信重新坐迴榻上,端起陶碗抿了口熱茶。這是章邯效仿黑夫,自閩中帶來的茶葉。味道偏涼些,茶湯則呈現出淡紅色。不明所以的越人瞧見了,還以為他們在喝血,更是將他們視作惡鬼。


    這種操作,在嶺南也是相當炸裂的。別看一直說他們吃人肉吃骨髓,可實則是誇大其詞了。特別是喝人血這種事,更是少之又少……隻有在特定祭祀時,才會如此。好比西甌祭祀始祖公時,便認為喝下鮮血就能得到敵人的力量。


    片刻後,桀駿便戴著腳鐐進門。


    打量著四周,神情冷漠。


    “如何,你都想通了?”


    李信望著桀駿,開門見山。他是希望桀駿能夠出麵,由他擔任西甌君,負責管理西甌族人。代價則是需要聽令於秦國,將譯籲宋等部打為叛軍,而他們才是西甌正統。


    情況如何,桀駿也都看的見。現在秦軍內部都希望李信能指揮大兵團作戰,將西甌斬草除根,給屠睢和死去的將士們報仇。所以李信私底下找桀駿談過,若是同意這些事,那麽可能還有轉機。可若不答應,那他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西甌被蕩平!


    到那時,西甌死的人會更多!


    “是。”


    桀駿現在也能聽懂些關中話。


    無需譯者翻譯,就能聽懂。隻不過說的話還很別扭,就隻能類似周昌似幾個字幾個字的蹦。


    “哦?”


    李信頓時一笑。


    其實,桀駿也是被逼無奈。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意識到當初刺殺譯籲宋的,絕不會是秦人。


    屠睢為人莽撞,是秦國的主戰派,不喜陰謀詭計。以他的性格,隻會親率大軍進攻西甌,可不至於派遣刺客扮成秦使刺殺譯籲宋。


    至於李信更不現實,因為當時他還在南越。西甌主要是由屠睢這位上將軍負責,李信也不便出麵幹涉。


    這一切很可能都是陰謀,甚至譯籲宋都知曉真相,故意演戲給族人看。為的就是挑起族人怒火,再順勢除去想要歸降秦國的都老,如此可謂是一舉多得。


    桀駿迴到西甌林寨後,從族人口中大概知曉些事。此次奇襲秦國,其實都是那病秧子張良出謀劃策。他們是假意撤退,留下這些老弱病殘。而他們是早早挖好地道,就等秦國上鉤。


    經過連環計後,果然是順利重創秦國。但同時也是死傷慘重,並且激怒了秦國。這麽做,對西甌而言沒有任何好處。剛才遇到的特波並非是特例,這段時間西甌人沒少襲擊秦國糧道。


    這些其實也都在張良的算計內,秦國損失這麽多糧草,為後續著想肯定要運糧填補空缺。他們完全能埋伏於糧道兩側,發動襲擊。甚至還能摧毀糧道,讓秦國缺少糧食被活活耗死!


    計劃是好的,可秦國也不是傻子。知道西甌肯定會盯著糧道,所以是派遣重兵把守。章邯、吳芮、英布、梅鋗……全都是有著獨當一麵的猛將,由他們親自坐鎮後方。西甌這段時間的襲擊收效甚微,反而是被殺被俘虜了不少。


    今日碰到的特波並非是個例,桀駿很清楚繼續這麽打下去,西甌的血早晚都會流幹。隨著失去農田,辛苦積攢的糧食早晚都會吃完。光靠漁獵和劫掠,如何能滿足族人的需求?


    桀駿也不想歸順秦國,可他更想讓西甌族人能活下去。李信許諾過,隻要他答應條件並且保證族人不鬧事,秦國也不會濫殺無辜。未來的西甌同樣會是秦國子民,遵守秦律為秦耕戰。


    桀駿緩緩單膝跪地,雙手則是將脖子上掛著的虎牙項墜高高舉過頭頂,“西甌大將桀駿,願為秦國效力!”


    哪怕無需譯者翻譯,李信也都看的明白,他是連忙走上前去將項墜收起,麵露微笑道:“來人,先將西甌君的腳鐐解開。”


    “唯!”


    蒯徹捋著山羊胡,饒有興趣的望著眼前這幕。桀駿在西甌族內是排名前三的人物,同樣也是深得族人信任。他既然歸順於秦國,那秦國就能扶持他為西甌君當做傀儡,借此操控西甌。


    另外,李信這麽做也有弊端。現在秦軍對西甌是無比痛恨,可要扶持桀駿上位,必然會引起不少將士的不滿。但李信的目標是奪得西甌領地,還要方便後續治理。從大局出發而言,這麽做明顯是更為合適。鬧成現在這局麵,屠睢是功不可沒!


    不過,一切都該結束了!


    【第2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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