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陸縣寺。


    喜提筆而書,臉上滿是欣喜。木案兩側堆放著諸多竹簡,中間則擺放著本書籍。這本書是黑夫親手製成,寬五寸長尺許。采用後世蝴蝶裝訂法,以中縫為準,然後用糨糊粘貼在包背紙上,最後裁齊成書。翻閱起來,就如蝴蝶振翅飛舞,故名:蝴蝶書。


    封麵無字,扉頁上則是黑夫親筆所書:贈喜君。後麵洋洋灑灑的,便是他撰寫的《為吏之道》。雖然字跡醜了些,卻是用心之作,無一錯字。


    喜用食指沾了沾口水,繼續翻閱。望著上麵一條條約束,也是感慨不已。他年輕時初讀為吏之道,便立誓要將此書作為他為吏準則。乃至對他的屬吏,也都是如此要求。隻是他沒想到,把錢掛在嘴邊的貪吏黑夫,卻是領悟最透徹的。


    “喜君可是難得如此高興。”


    “這份禮物,有心了。”


    磐在旁邊附和感慨。


    這些年來,喜為了黑夫是遮風擋雨,所受委屈他是看在眼裏。很多事情,隻是喜從未與黑夫提及而已。黑夫能放開手腳,在雲夢鄉大刀闊斧的改製,全靠喜在後麵撐腰。黑夫需要什麽,喜都會竭盡全力的滿足他。就比如說黑夫高價賣糧,讓臨鄉嗇夫用以糊弄,其實喜是知道的,隻是他未追究。


    每每遇到這些事,喜總會翻看秦律至深夜,然後默默的記在竹簡上。黑夫這些年幹的事是真正意義上的罄竹難書,喜要全拿出來,估摸能堆丈許高。別人都是著作等身,黑夫是罪案等身!


    可這些,喜從未說過。


    喜對別人很嚴苛,但凡觸犯秦律絕不姑息,可為了黑夫卻要主動為他隱瞞。所以,這就令喜很愧疚也很矛盾。每每遇到,他總得翻看謄抄秦律壓壓驚。


    秦國,隻有一個黑夫。隻要能令萬民再無饑饉之憂,那麽他所做的一切便是值得的。秦國不喜空談,注重實踐。凡於國有用的,皆可用之。


    “看來,本令接下來要忙咯。”


    “哦?”


    “這份禮物,本令收下了。”喜難得微笑,輕聲道:“不光收下,還要自掏腰包多買些。這蝴蝶書可比竹簡強的多,薄如絹帛比簡牘還要便宜。黑夫曾言:人之處於世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出兩年,各郡縣的紙必會普及。本令這種老頑固,也得跟上時代進步。”


    “是啊,我太想進步了!”


    磐連連點頭附和。


    喜麵露微笑,相當欣喜。黑夫搞了這麽多年發明創造,他最喜的還是這紙。特別是這蝴蝶書,很對他胃口。用以書寫方便,翻閱起來也很帶感。他都想好,以後他的陪葬品也不用竹簡,就用這一冊冊的蝴蝶書。


    所以,他得趕緊謄寫啊!


    為吏之道,法律答問,奏讞書,田律,廄苑律,倉律,金布律,工律……洋洋灑灑得有幾十萬字。


    因為,他的時間不多了。


    ……


    ……


    入夜。


    書房內點著燭火。


    秦始皇翻看著書頁,毫無困意。時不時端起陶碗喝上口熱茶,看的是津津有味。此書出自扶蘇,主要記錄他在雲夢的所見所聞所感。其中還夾雜著諸多黑夫語錄,動不動來個黑子曰。


    這蝴蝶書便於攜帶,就這麽厚的一本,足以承數萬字,相當於是石許重的竹簡。像這年頭的公文都無比晦澀,還有很多字很難寫,其實都是被逼的。因為竹簡規格擺在這,就要求秦吏用最幹練的文字記述。能用一個字解決的,就別用兩個字。比如說牂,就是母羊;對應的羝,自是公羊。誰要是敢水文,必會遭受訓斥。


    “蒙卿以為這紙如何?”


    “大善!”蒙毅捋著山羊胡,感慨道:“臣今日在造紙坊內巡視,對工坊也有了解。”


    “吾可聽說某人巡視清樓去了。”


    “哦?”


    “……”蒙毅麵不改色,繼續道:“黑夫有句話說的好,解鈴還須係鈴人。臣以為單憑臣的能力,也難了解清楚,倒不如直接問黑夫。誰料到那賊黑夫,非要讓臣去清樓交談。臣自然不肯,可他非拉著臣去,無可奈何下臣隻能被迫入清樓。”


    “說些有用的。”


    秦始皇放下陶碗,輕輕開口。


    蒙毅隻得連忙作揖,“咳咳,按黑夫之言這造紙並不複雜。造紙的原料不同,紙質也有不同。若以竹製,便為竹紙。這種紙質量好,但造價高昂,時間成本相當久。僅僅是殺青漚竹,便需在池水中浸泡百日。”


    “難怪……”


    秦始皇若有所思的點頭。


    這造紙的第一步倒容易理解,像黔首貧困,隻能著麻衣。若欲製成麻衣,也需將麻杆浸泡於水中漚漿。不過浸泡時間無需這麽久,三至五天便足矣。葛麻除開製衣外,還能做麻繩亦或者是麻袋,作用很多。


    蒙毅去清樓可不是光顧著歌舞,他是真的去談正事,隻不過順帶欣賞歌舞。若在鹹陽,他是萬萬不會這麽做。可在雲夢頂著文昌這馬甲,自然也就沒太多顧忌。


    “造紙的材料很多,桑竹麻麥皮皆可當漿。對了,他還提到柘也可造紙。夕陽裏有糖坊,乃是黑夫姑媼所辦。每年製糖後,便會留有大量的柘渣。柘渣看似無用,實則能用以喂養牛馬牲畜。還能用以堆肥漚肥,當做柴薪還可驅蚊驅蟲。現在……或許還能用來造紙。”


    “有趣。”


    秦始皇輕笑拂袖,換了個舒服的坐姿。黑夫的本事,他自是知道的,就算是塊石頭都得榨出二兩油。出門沒坑到錢,那就算虧了。連人人嗤之以鼻的糞,他都不放過。嗜糞公乘,也是名動當地。能把柘渣玩出花來,倒也合理。


    柘為楚地特產,秦始皇也嚐過。現在的柘都是青皮的,咀嚼起來並沒有後世那麽甜,卻也算是難得的果飲。秦始皇不會這麽費力,會有專人為他榨汁。


    “經過漚發後,便以踏碓捶打木料。放入桶中,再加上蜃(shi)灰,連續熬煮七天七夜便可。再繼續捶打成漿,蕩料入簾焙幹便可。”


    這套流程其實並不算複雜,很多工匠隻需半日就能上手。最複雜費力的莫過於抄紙,也就是蕩料入簾。如果撈上來的紙漿過多,那會導致紙張過厚。撈的過少,紙張就過薄。需要能控製手勁兒的巧匠,方可成紙。


    據說,黑夫為訓練抄紙匠是煞費苦心。經常往水裏撒些被蟲蛀的稻米,然後讓工匠以竹簾撈起來。然後再丟進水裏,如此反複。


    “夕陽裏造紙坊有多少人?”


    “加上陳平,攏共七人。”


    “每日可成紙幾何?”


    “現在剛上手,每日能成紙千張左右。”蒙毅頓了頓,對答如流道:“黑夫也許諾了,一個月內造紙坊產量起碼增加五成。若是擴招,就是翻倍都不成問題。”


    “善!”


    秦始皇滿意讚許。


    就不說擴招的事,若能達到日產千五百張麻紙,已是高產。剛做出來的紙規格比較大,後續使用還得經過裁剪。一張差不多可承千字,也就相當於是兩卷竹簡。換句話說,黑夫這造紙坊每日可產三千卷竹簡。這等產量,足以支撐一郡消耗。


    當然,這隻是粗略估算而已。實際上肯定會有損耗什麽的,紙上也不可能密密麻麻的把字寫滿。就按正常使用損耗來算,一張紙也抵得上一卷竹簡。


    “武成侯以為如何?”


    “好用是好用,缺點亦有。”


    “哦?”


    王翦拿起麻紙,輕聲道:“古之以刀刻於竹簡,不易損毀。再後以筆而書,縱百年也無礙。遇水不化,遇火則稍能支撐。可這麻紙……臣親自試過。比絹帛還不如,遇水浸泡便會化開。若是遇火,則會頃刻間焚毀,很難來得及救。”


    他並不是在雞蛋裏挑骨頭,而是要指出其缺點。他不希望因為疏忽導致秦國受損,最後還可能會牽連黑夫。


    “不礙事。”秦始皇平靜拂袖,淡然道:“這還算不上缺點。各地早早便開始推行秦律,簡牘損耗極大,對各郡縣而言也是負擔。需要諸多寺匠乃至隸臣妾,於考工室造簡。若有了這造紙坊,則可大大減少勞力。不需要多,每縣隻需一處便綽綽有餘!”


    “陛下聖明!”


    秦始皇則是望著書冊,神態堅定,一字一句道:“除此之外,若造紙坊產量過剩也可用以官營出售,還能貼補縣寺。雲夢紙於秦有大用,能助朕更好推行秦篆政令,朕……必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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