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醫館。


    秦始皇翻閱著帛圖。


    上麵皆是韓終所畫,每株藥草栩栩如生,還在旁邊標注記錄生長習性環境,乃至藥效都有記錄。足足有數百份帛圖,洋洋灑灑記錄了數萬字……沒有數年時間,絕對無法有此成果。


    “韓生這些年來也是不易。”


    “還好。”韓終鬆開手,輕聲道:“秦公昔日想來是經常服用丹藥,以至於血氣虧損經脈不順。還好這段時間未在服用,也算還來得及。”


    “哦?”


    秦始皇來了些興趣。


    韓終身份,他也都知曉。昔日乃是齊國太醫令高徒,神醫公孫光便是他的師兄。後來投靠神仙家,學習不死之術。最後則被黑夫打動,留在雲夢擔任醫師。所以,韓終其實也曾是方士。


    “咳咳咳!”


    蒙毅在旁輕咳暗示。


    秦始皇今日來醫館,主要是看涉間的情況。他倒不是多關心個中郎,隻是想驗證黑夫醫術的玄妙。現在涉間已經好的差不多,隻需再修養三日便可上馬馳騁。傷口都已愈合,恢複的極好。


    他本來是打算離開的,結果恰好遇到韓終,張嘴就說他有病得治。秦始皇隻覺得好笑,便讓其把脈。沒曾想,韓終卻是直截了當的說出他的病症所在。


    “素問有雲:受師不卒,妄作雜術,謬言為道,更名自功,妄用砭石,後遺身咎。終依實直言,還望秦公勿要見怪。”


    “無妨。”


    韓終所說,便是素問對醫師的要求。醫師需要實事求是,不能嘩眾取寵。將誇誇其談言而無據,視作是醫師的過失,從而要求醫師言必有據,切忌空談!


    “秦公為皇商,地位超然。終曾聽說齊地方士提及鹹陽,說是諸多勳貴也服丹藥。然這些皆是方士蠱惑人的手段,所謂長生藥不死術都是假的,他們為的隻是榮華富貴。公乘昔日曾與我說過,他其實相信長生是真的,像穿越這麽離譜的事都有,為何不能有長生?”


    “穿……越?”


    “別問我,我也不懂。”韓終笑了笑,繼續道:“他雖相信長生,卻不信方士。起碼他接觸到的方士,都是假的。他們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焉能助人長生?”


    “嗬……”


    蒙毅在旁緘默不語。


    類似的話,他們其實也都說過。


    可惜,皇帝始終都很自信。


    也就上迴黑夫提及,方有所轉變。他對所有方士下了死命令,半年內他需要見到不死藥。若是無效,他們便是不直欺君,全都給朕去驪山修皇陵!


    韓終拿起絹帛,感慨道:“他還說過,其實始皇帝必然是能長生的。哪怕他身死葬於皇陵,他的名字也會傳頌千古,永遠活在諸夏。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卻永遠都能活著。所以,要做個對天下有用的人。我會潛心修書,也是想試著效仿古之神農,嚐遍百草名垂青史。未來弟子學醫時,能記得我韓終之名便足矣。”


    秦始皇隻是一笑。


    該說不說,黑夫用人很有一套。關鍵是會洗腦,把白得說成黑的。這餅畫的是又香又圓,韓終被賣了還念著黑夫的好!


    “可惜,韓生怕是難以如願。”


    “為何?”


    “絹帛造價不菲。”秦始皇輕輕搖頭,“便是皇帝,除開詔書外也鮮少用帛而書,主要還是竹簡。竹簡成本低廉,卻難繪圖。若以木板繪圖,便難攜帶。如此,韓生所願焉能完成?”


    “秦公還是不了解公乘啊……”


    “嗯?”


    “公乘做事,走一步看三步。”韓終滿臉敬意,感慨道:“他曾與我說過,現在我做的事便是開創曆史先河。至於絹帛的問題,不用我操心。三年內,他便會研製出種新的載體。輕如絹帛,廉如竹簡。到那時,我的醫書便可傳遍天下,而我也將成為醫家扁鵲公!”


    “輕如絹帛,廉如竹簡?”


    秦始皇蹙眉低語。


    果然,大的要來了!


    他命人打探過,說是黑夫從去年開始便在籌劃著什麽事。他花錢收購爛漁網破布頭,乃至囤積嫩竹桑麻,浸泡於溪水。至今為止,無人知曉他究竟是要做什麽。


    秦始皇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畢竟黑夫可是無利不起早的人。他這些怪異的舉動,必然是有其計劃。這段時間黑夫早出晚歸,時常前往夕陽裏……事出反常必有妖,想來是要趁他們離開雲夢前,把最後的寶物再掏出來。


    若是別人,在沒瞧見實物前他是不會信的。可要是黑夫,隻要是他說的基本都能做到。也別管多離譜,在他身上比這還離譜的事都有。黑夫這人很謹慎,沒絕對的把握前也不會誇下海口。


    “韓終,準備出發。”


    黑夫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片刻後,他方才入門。


    “欸,秦公竟然也在這?”


    “公乘有禮。”


    “那正好,同去同去。”黑夫滿不在乎的拂袖,環顧左右道:“話說,武成侯還在終南居歇息?”


    “君侯去了夕陽裏。”


    “那正好順路。”


    “公乘又要獻寶?”


    “嘿嘿,我是與子都打了個賭。”黑夫麵露微笑,自信道:“他不相信韓終醫書可以推廣出去,因為絹帛價高。我說我有法子,能令成本降低。若是他贏了,我每月給他五百。若是他輸了,每月就得給我一千。”


    “……”


    “……”


    蒙毅頓時是瞠目結舌。


    公子糊塗啊!


    這不是上趕著給黑夫送錢?!


    相處這麽久,不知道黑夫的性格?


    涉及到錢的,千萬別和他爭。


    要不然,最後肯定是自己吃虧。


    “咱們先上車再說。”


    “行。”


    ……


    ……


    扶蘇坐於車內,望著沿途而過的路人,現在大部分都是在討論清樓話劇。自首映結束後,清樓是趁熱打鐵連出三場,可以說是場場爆滿。逼著倡婦清隻能限票,最低門票依舊是五十錢,結果還衍生出了黃牛倒票。


    除開話劇外,主要還是清樓現在名氣太大了。特別是武成侯王翦親至,臨走時還給門口提了個牌子,親筆書寫:天下第一清樓。反正天底下也就一個清樓,這麽說也沒錯。


    王翦名氣擺在這,不少他曾經的部將都是遠道而來。結果因為終南居客滿的緣故,最後隻得無奈選擇清樓。他們這理由都快用爛了,按黑夫說法怕是就衝清樓來的。什麽客滿沒位置,那都是說辭。夕陽裏還有農家樂咧,咋不見他們去?


    “你為何要與他賭?”


    “父皇放心,我都懂的。”


    “懂?懂什麽?”


    扶蘇自信滿滿,低聲道:“那黑夫必有手段,既然這麽說肯定是能做到。臣隻是假意與他賭,如此他才會心甘情願的將此物獻上。他說秦國以文書行政,凡有事請示,必以書,毋口請毋羈請。每縣每年為了準備竹簡,便要消耗諸多人力物力,所以這是筆無法估量的好買賣。”


    “愚夫!”


    秦始皇滿臉窩火。


    扶蘇怎能如此耿直的?


    還在這自作聰明?


    “汝以為不與他打賭,他就不獻了?”秦始皇搖頭歎息,訓斥道:“再過幾日,武成侯便要離去。到那時若不獻,起碼還要等半年。朕能等,他等得起嗎?他之所以與你賭,並非是一時意氣,隻是想多坑點錢。”


    “說不準……真的不獻呢?”


    “嗬,可能嗎?”


    “……”


    扶蘇頓時低頭不語。


    該死的,他把這茬給忘了!


    完了,以後每個月得給黑夫千錢!


    “父皇,你看這錢?”


    “與朕何幹?”秦始皇重重的哼了聲,“堂堂公子做事考慮不周,自鳴得意,此為大忌。如此也好,此次你損失的隻是錢,就當是個教訓!”


    “……”


    扶蘇哭喪著臉也是沒轍,實在不行他怕是隻能賣身還債。不對,大不了賴賬便是。黑夫看在他爹的麵子上,也不會拿他如何。也不必擔心名聲,畢竟耍賴的是秦子都,而非公子扶蘇!


    要對別人,扶蘇還有些愧疚。可對黑夫,那他是毫無愧意。每日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幹的比牛多……臨了正旦收紅包,狗都比他多。


    沿路而行,很快便抵達至夕陽裏。


    現在這可是世外桃源,也有些郡縣長吏來此視察。一個個對喜是頗有微詞,枉你自詡奉公守法,結果犯法最多的就是你。出了黑夫這樣的人才,不想著造福一郡,而是偷摸藏起來。還幫黑夫隱瞞政績,實在是不地道!


    他們作為郡級長吏,大部分時候都得留在郡城,對治下情況隻是有個大概的了解。喜又是出了名的耿直,他出麵隱瞞又有誰會懷疑他的?


    經過喜的安排,雲夢的政績並不突出,隻能說馬馬虎虎剛及格。類似這樣政績的,放眼南郡起碼有十來個,自然不會特地至雲夢視察。


    待停好車後,秦始皇便先行下車。夕陽裏還真是一天一個樣,每迴來都有所改變。特別是正旦結束後,夕陽裏是煥然一新。路上相當幹淨,家家戶戶幾乎都掛上市旗,準備迎接賓客。


    夕陽裏的農家樂,可是特色。因為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緣故,廚藝興許比不上雲夢城,但消費水平可就低的多了。管吃管住,一天三頓飯,隻需二十錢。而且還能品嚐到雲夢仙茶,哪怕碎茶也是賺的。


    “見過君上,秦公。”


    “陳平?!”


    扶蘇錯愕的望著陳平。


    “正是在下。”


    “你……你……”


    “子都你瞧瞧,直唿人名諱可不好聽。”黑夫笑嗬嗬的走下馬車,淡然道:“陳生現已是我的食客,以後你們倆可要好好相處。”


    “秦生有禮。”


    陳平麵帶輕笑,抬手示意。


    沒錯,我又贏了!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


    胡亥哼著應景的小曲,飄然路過。


    【先送上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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