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孟子之驚喜出聲,“叢大人醒來了,卻,”轉頭看向床榻上那仍舊不知所思為何之人,擰眉向上官清流一釋,“似是忘卻過往了所有。”


    “怎會如此?”本是上官清流仍於自山中得眾世家首肯之喜中尚未盡消情懷內的,聞此言瞬間那笑意全無,疾步近前看向叢玉,“叢大人可識得清流?”


    叢玉茫然抬眸與之對視,良久緩緩搖頭,“這位仁兄,請恕在下全然無有印象。非是與眾位,而是連同自身名姓皆是記不得的。”


    看著叢玉絕非佯裝之態,上官清流頓時蹙眉,轉瞬便是自懷中掏出一物示於其麵前,“那大人可猶記此物?”


    叢玉見其手中執著一枚玉牌,愣怔了少頃伸手接過,反複於掌中摩挲、驗看甚久,然終是輕輕搖頭交還上官清流,“上手觸摸確有熟識之感,然,哎。這位仁兄,可否將在下過往盡告?”


    上官清流聞言那雙眉愈發蹙緊,側首望了孟子之與蘇吾啟一眼,稍稍思忖片刻,須臾方出聲道,“叢大人,如今恐是你體內餘毒攪擾,或恐待醫者至了可有法能解。然於此之前,恕清流不得詳告大人過往。非是不願或是有何相隱之處,僅是,清流亦是僅知大人姓名官位,於旁的,需得複查卷宗方可獲悉。”轉向孟子之,上官清流緊盯他雙眸,“二弟,好生照料叢大人,將咱們所知盡告其詳,餘下的,待為兄問明自會轉述。”而後又是朝向蘇吾啟開口,“蘇兄,清流已將兄隨醫驅毒下處之事辦妥,待明日傅先生前來便可將兄一並帶迴,兄可安心治毒,其所居之處雖是人眾,卻皆是好相予的,自會將兄妥帖照顧,必不會令兄不安。待過兩日使團迴轉京師之前,清流必會再往之探望蘇兄,還請蘇兄不必憂心。”


    蘇吾啟本就並未將叢玉失憶之事太過在意,畢竟與他一個樓蘭之人無甚多相關。然上官清流之後所言,方是令得其即刻有應,“清流賢弟!愚兄當真不知如何拜謝你之大義!你亦可安心,愚兄定會謹言慎行不得旁人生厭,待餘毒可盡清,若是賢弟有何差使,愚兄定然萬死不辭!”


    上官清流忙攔下他欲行叩拜大禮之舉,“兄長萬勿如此!僅是日後山高路遠,清流欲與兄相見恐是不甚輕易了,還望兄必要保全自身!待兄可盡清餘毒,若要離去自是隨兄所願,清流唯求兄勿要失了與清流相傳信函之誼!可送至那山中,亦可捎往漢京清流府邸,必要使得清流知悉兄之行蹤不得忘懷方是!”


    “必會的!愚兄豈能舍下賢弟屢次救命之恩!更是此生恐無以為報,若是賢弟不棄,愚兄亦可改頭換麵侍奉賢弟身側,鞍前馬後絕無他言!”


    上官清流微微思忖一瞬,笑應,“好!那便待兄長大安了,清流使人安排,必使得咱們兄弟重逢!”


    “好!”


    “傅先生,如何?”孟子之見傅錦茯為叢玉切脈滿是愁容便相詢出聲。


    傅錦茯卻是生疑,“依脈象來看,這位傷者乃是因毒物入體所致頭部有損,然,恕在下學藝不精,並不曾聽聞有何毒物可致忘卻過往諸事。若是頭部受了重創藏有凝血於堵或恐該是此狀,待及血瘀散去便可不治而愈,卻是這位,並無血瘀不暢之症啊。”


    他這言罷,令得房中幾人皆是麵麵相覷不得章法了,唯蘇吾啟垂首不知所思為何,直至傅錦茯與叢玉又是施針一番過後方略帶遲疑出聲,“傅先生,您方才言及恐是那毒有異而致叢大人忘卻所有?嘶,在下曾是記得,於旁人處似是偶得近似之狀,亦是藥石所致的。”


    “哦?”傅錦茯急急看向蘇吾啟,“樓蘭有此歹毒之藥?”


    蘇吾啟並未於其所言生疑,皆是以為上官清流已然將自身所有盡告這位醫者,頷首道,“正是。我樓蘭國皇家禦醫院該是有近似藥石,多用於需是掩下不堪之事卻不得相害之人身上,尤是皇家親眷、近臣。卻是那藥石並無毒,僅可使人忘卻過往而已。”


    “哈哈,那便是了!”傅錦茯如夢方醒,“該是那藥石摻雜入了毒藥之內,而其效能又是在下不曾通曉的,方誤判了!得了蘇公子提點,在下便可嚐試解法了,多謝多謝!”


    此番隨著傅錦茯前來的,乃是徐家與梁家之人,為得不僅僅相護傅錦茯周全,更是得了穆老家主及眾人之托需留心蘇吾啟的,故而與其方才之語皆是暗自計較起來。


    蘇吾啟得了傅錦茯鄭重一禮微微麵頰泛紅,雙手將其扶穩方啟唇道,“不過區區小事,豈敢擔傅先生如此!啟不得誤了先生醫治方好。”


    孟子之已是於他等進門便被傅錦茯引薦了旁人,心知肚明其等乃是世家出身,故而此時佯裝打趣道,“如此看來蘇公子可將與樓蘭關聯諸事閑話眾人,恐是皆有裨益呢。”


    “嗯,終是地域有別,該是可與我等增了見識的,還請蘇公子萬勿藏私啊,哈哈。”


    “對對對,事無巨細才好,恐是於公子不經意的習以為常,怎知非是我等所求不得的?”


    傅錦茯聽著徐、梁兩位世家手足這般“循循善誘”,忙接語道,“正是呢!便是如這般,我傅家可謂杏林世家了,竟是這區區藥石皆是不知,哎,當真孤陋寡聞,妄稱了擅醫長藥啊!”


    蘇吾啟見其等如此,不禁憨笑,“哦,隔山恐有風俗之差,遑論兩國之間。若是眾位不棄,啟自是知無不言的。”於現下的蘇吾啟而言,並無戒備心思,終是上官清流將其救下,又是費心尋人醫治,如今即將隨著醫者同住同食,人家僅是不曾見識樓蘭獨有異處,有何不妥?恐是自身亦會於其等常見之物生奇呢,故而並未有何質疑之心。


    然房中除去他與仍是滿心迷茫的叢玉,皆是極為滿意蘇吾啟所言的,且是明了他已是孑然一身又中毒不淺、被救後流落異國他鄉再無相熟可信之人,料得不致翻出何樣浪花,便也紛紛安心不少。而傅、徐、梁三家之人於上官清流則是更為敬服一層,憶及前日於山中之時他那篤定之態,明了即便其僅年方雙旬,卻實實不可小覷,尤是於這謀策方略之上,皆是感歎其青年才俊、英武不凡!


    如此便是,蘇吾啟這方不做他想,除去治毒,一心皆是如何迴報上官清流大恩;世家眾人則是妥當處置戒備事宜,更是已在謀劃如何可自蘇吾啟口中將魔靈一黨諸事盡悉。故而,蘇吾啟入山便成了必然之勢,且是各自歡愉再無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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