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是有些不妥的,”周權亦是未將龍泉視作外人的,虎著臉佯裝鄭重開口,“若是你於邊關駐守不得返京自是不必論,卻是現下尚在京內竟是私下離去並未相告!無論因得何等急事,即便你不得閑,你那妻室豈是如此不懂禮數?即便她尚未正式過門,亦是與你父龍將軍有所不睦,卻是亦該循著規矩,便是隔幾日前來問候婆母總該無妨吧?”緩了口氣,“那日夫人突發急症,京生前去傳信,她帶了醫者前來確是並無不妥,尤是更顯處事周全,然亦是該得了相允再將人喚進房中吧?須知那乃是夫人臥房,便是我亦是不可擅入的,她竟是擅自領了人闖進,尚有一護衛!泉兒啊,非是權舅舅頑固不化,恐是我自幼便是長於將軍府,你外祖家雖是布衣出身,卻亦循規守矩得很啊。你看看你母親,極具大家風範,雖是你那妻室獨自長成無長輩教輔,卻是這男女大防避一避亦該是省得的啊!我亦是聽聞你母親與李嬤嬤言及那莫宅之內具是男子,竟是連一個丫頭婢女都沒有,這成何體統!再是如何巾幗之風亦是該有所斂納的,若常常如此,日後如何安於後宅?如何令你上陣無憂啊。”


    龍泉苦笑,“鳴兒她……乃是男子心性,亦是可與泉比肩禦敵,更是身肩重責,方於細枝末節不甚留意。”


    “如今你定是相護於她的。”周權略顯不悅,“女子再如何亦是需得生兒育女,屆時必是守得內宅。你來日功績卓然必會再得聖意,待及官及人臣豈非遭逢同袍譏笑竟是娶妻如此?遑論現下的國公府,便是你放眼京中,哪家官吏後院這般遭人非議的?難不成泉兒欲要開啟先河?”


    周權與那李嬤嬤自是不知我身世為何,更遑論這一世注定不凡。如此以常規論之自是並無不妥,然卻是未知這番“好意”、“善心”卻是將龍泉與我生生埋下了分離的隱患。


    龍泉心內翻滾酸澀,此番離京乃是因得軒轅世家遇襲,然終是因我不得不相助之事。他既為我相公,自是該責無旁貸,即便我無異毒於身、可親自往之,他亦是不安心的,必會相隨。孰料竟是龍母此時恰是出了事。若是當真無莊祁醫術不凡,恐是龍夫人定會兇多吉少。那至他歸來,可會麵臨不得見母親最後一麵之境?此生恐是不得安生了。幸得未至那般光景。然我因得與龍嘯林之怨未入龍府而居,使得諸事皆是不知,匆忙而來亦是幸得趕得及罷了,終是僅得了確診並未及龍母確定無恙便又離去,此些種種雖具是事出有因又情有可原,然人之親情豈可全於理之存焉?故而龍泉心內首次與我生出了些許微詞。


    見龍泉沉默不語,周權明了他亦是聽入心中需得好生衡量計較一番,便再不複言。


    “泉兒!”龍夫人見龍泉竟是守於床榻邊待其醒來,頓時病意全無,滿心滿麵皆是喜色。


    “母親。”龍泉含笑將其扶起靠於軟枕之上,方輕聲細語道,“孩兒不孝竟是不知府中尚有餘孽相害母親!使得母親遭此一難皆是泉之過。”說著竟是跪於榻腳。


    龍夫人忙抬身將其扯起,“泉兒速速起來!這乃是何故?母親並無大礙。李嬤嬤已是相告莊大人出手相救,現下已無不妥,泉兒安心便是。遑論那曾氏有心相害,又是身邊之人貪慕銀錢方至此,何來泉兒之過。”龍夫人笑盈盈地撫著龍泉的衣衫,孺慕之情甚重。


    “終是兒子未及相告離京之事,更是鳴兒未於府中不得侍奉母親左右。”


    “嗬嗬,難道於泉兒心中母親乃是如此嬌蠻不通事理之人?你離京必是不得已的大事。莫姑娘,雖是不得侍奉,乃是尚未為你二人操辦大禮,她終是不便的。總不得令她被人傳揚乃是不知廉恥如此未行禮便入府吧?那般乃是納妾之舉,泉兒既是許她正妻之位,定是不得如此的。”


    “可,她該是侍奉至母親大安方可迴轉啊。”


    “母親身邊有如此多人侍奉,何需她如此?再者,想來莫姑娘亦是不知如何侍奉婆母的,她可急急而來又是告知你舅父府中不寧已是足矣了。”龍夫人實則心內亦是有些怨怒的,聽得旁人詳告那日種種,甚是無奈龍泉竟是娶得我這般妻室,身世如此不凡,豈非使得她兒日後委實需得矮上幾分?這人前人後可會不得臉麵?卻是恐龍泉不喜,便不再繼續,而是轉了話題。“泉兒可為母親備了吃食否?現下竟是有些餓了呢。”


    龍泉雖是明了龍夫人之語乃是安撫,卻心中微澀。然聞其之後之語忙轉身將炭火上煨著的陶罐開啟,那肉糜香氣便是散漫開來。


    “母親嚐嚐這肉糜,乃是泉磨著權舅舅親授的。”


    龍夫人頓時笑逐顏開,“泉兒竟是親自煮食的?母親定要多食一些。”母子兩人甚是和樂溫馨……


    “姐姐,饗食好了。”小謹恭恭敬敬將食盒置於一旁,小心地取出餐盤碗碟。


    我淨了手方坐下,“呀,今日怎如此豐盛?便是先等一等吧,待相公迴轉該是涼了。”我含笑攔下他手下舉動。


    小謹即刻嘟起小嘴,邊往迴收拾邊喃喃道,“龍少將軍方迴轉未及一炷香便又匆匆而去,現下早已掌燈甚久了亦是不見歸來,尚需姐姐候著他用飯食,哼。”


    “他母親病重,他卻未於京中不得侍奉身側,現下歸來自是該孝敬一二以做彌補的。”我含笑撫著他的發髻。


    “那又如何?若是我大哥必是凡事皆以姐姐為先的!”


    “小謹!不得妄議!”莫達與穆隱一同進了門。


    “達哥哥兇我作甚?有這般護著姐姐的心不若去責問龍少將軍,因何已是成了家卻仍是將妻室置於一旁反是與父母更為親近!”小謹站直身子、雙手叉腰、氣勢凜凜。


    我三人皆是被他這佯裝大人之狀逗笑了。


    “小謹所言極是!”穆隱手中敲打著折扇踱步而近,朝著僅至其腰部的小謹俯身豎指以示讚許。片刻之後繼而道,“隻是暫且你姐姐尚有旁的要緊事,這飯卻是無暇了。”直起身子便是看向我,“叔父令我前來喚你一道往之軒轅世家院落一唔。”


    小謹雖是不悅,卻明曉必是要事,便獨自離去了。


    “穆隱兄又謊騙幼弟了,”我雖是起身,卻並未移動腳步,明了他這番說辭乃是蒙騙幼弟的,若是當真如此,僅需與我隔空傳語便好,不必親至。


    “妹妹當真冤枉穆兄了,”莫達含笑開口,“確是穆老家主之意,因得那軒轅世家有三位女眷,眾人皆是不便的,必得姑娘親至。且是徐家主亦是與我言明那軒轅平恐是臨危受命接下這家主之位,未必全然知曉家族諸事。然他現下需得照顧兩子亦是有些許不喜那軒轅家女眷便不出麵了。”


    穆隱則是並未在意,“我僅是順便走走,免得叔父怪我憊懶。”


    雖是似覺他二人皆有何不同,卻又似乃是自己多心,便未加深思,隨之出了房門。


    “嬤嬤,母親已是歇下了,夜間便是辛苦嬤嬤多多照顧了。”龍泉將內室房門輕輕關合方與李嬤嬤低語。


    李嬤嬤忙笑著迴應,“乃是老奴本責無需二公子如此。今日公子亦是疲累了,早歇迴房歇息吧。”


    “好,那便明晨泉再來侍奉母親。”


    出了龍夫人院子,龍泉裹緊雕裘便往府門而去。


    “二公子此時仍要出府?”外院影壁處周銘與其正是遇見。


    “是了,府中便是有勞銘校尉!”龍泉拱手。


    京生遠遠見得此狀忙跑去尋管家,故而未及龍泉至了府門便是管家急急而來,喘息甚是粗重,顯然乃是疾步而至的。


    “二公子這是今夜不宿於府中嗎?”


    龍泉淺笑,“今日方歸京,又是於府中忙了半日,恐是娘子此時正候著泉一同餐食呢。”


    管家一怔,歎息一聲,“老奴送公子出府吧。”


    龍泉聞言必知他恐是有話需得避人,便並未相阻,微微頷首轉身邁步。


    出府門下了石階,管家見已是天如墨色周遭並無閑人靠近,方壓低聲音道,“二公子,少夫人那日因得急迫欲要知曉夫人病狀,便是領了外男入得夫人房中,老奴深知她心思純善並未及思量是否妥當。然老爺登時便是發起了怒意,卻是,咳咳,少夫人隨身的護衛極為護主,恐是並無心之過,便是,呃,”管家躊躇半晌不知如何婉轉以告。


    龍泉蹙眉,李嬤嬤與周權舅舅確是皆相告那日情景,然並未涉及莫良與龍父之間尚有何事故,如今管家言及此處,便是明了恐尚有其不知之事。“您乃是府上老人,有何於泉不可直言?但說無妨。”


    “唉,”管家似是下了決心一般,“非怨得皆是少夫人無狀,乃是因得老爺高聲喝斥欲要將少夫人領來的醫者趕出去,亦是不願令少夫人進府,故而少夫人那隨身侍衛便是點了老爺的啞穴,又是將老爺推至我身前以防其相阻。”微微頓了頓,偷偷看了看龍泉麵色並無何變化,方緩聲道,“本該是婆母與兒媳多有不睦,然老爺卻是不知為何不喜少夫人,少夫人又是受不得半分委屈的倔強女子,這,唉。老奴亦是恐二公子於其間為難,故而私下勸一勸二公子,還是需得想個周全二人的法子才好。現下分府而居尚且如此,若是少夫人入府之後恐會生出更多事端啊。”


    管家乃是一番規勸之意,龍泉亦是可構思那般情景,必是龍父叫囂高喝,然我又是心係龍母安危方縱了莫良此舉的。然,終是父子,莫良於他更是外人,無論如何皆是不得與其父動手的,更是管家未言明那“推至身前”恐是過於用力了,便是心下生了怒意。


    “有勞管家叔叔費心,泉自是領情,必會慎思如何穩妥處置必使得再無不睦。”


    管家點頭不語,待龍泉轉身離去後,方搖頭歎息,恐亦是覺得我非是他之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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