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先生!這是怎了?”


    我將手中書簡轉交駱弈城,抬手便是搭上了他的脈門,遂一驚,“前輩怎會中了劇毒?且是方服食不久?”抬眼望向他,甚為不解。


    侍從聞言更是大驚失色,慌忙扶著黃老前輩卻不知所措,一人尚有些清醒,忙高唿,“快,去稟明國主。”自是有人騎馬遠去。


    此時黃老前輩已是雙瞳散亂、氣若遊絲,緊緊抓住我的手,聲聲顫抖,“他,還是,下手了。”


    “誰?”我擰眉,這毒甚是兇猛,且已是髒腑之中具被侵注,此番恐黃老前輩難過此劫。


    黃老前輩麵色灰白,嘴角不時有黑血湧出,卻是苦笑,“還能有誰,自是他,昨日便是與我相爭,今晨那藥稱是換了新法,難怪味道有異,竟是要除了我!”


    “前輩休要多言了,存些氣力轉迴皇城,陛下定是可相救。”我抬手點下他幾處大穴,封住血脈運行速度。可現下無藥石於身,若是再耽擱下去,恐黃老前輩不多時便會一命嗚唿。


    “來不及的,”又是一口血噴出,“名兒,我僅剩這口氣,便是將這畢生所有轉授於你。”說著便是欲運功。


    “前輩,”我方出口兩字,便是被他隨身侍從攔下,揮手遣退了旁人,將黃老前輩與我、駱弈城拉至一旁,低聲道來,“公子莫要推脫了,便是昨夜公子離去後,國師竟是帶著那位蘭大人來了院落,稱欲令先生將此生之能轉授於蘭大人,先生一怒之下便是將他們轟走了,恐是,”轉頭望了一眼一息尚存的黃老前輩,雙目頓時血紅,眼中更是蓄滿淚泉,強忍著,“今晨那藥我就覺出味道不同,卻被告知為新方,原是以為有陛下護佑他自是不敢妄動,故而必不會有失,卻不想……”


    “莫要多言了!”黃老前輩已是開始運功,便是方才封住的穴道竟皆被衝開。“若是如此便白白廢了,不如轉於你,確是可為老朽報仇!”此刻,黃老前輩麵色因運功轉為緋紅,我卻知此為迴光返照之象。“他如此要挾陛下,若是再勾結烏孫,恐樓蘭不保!名兒,老朽便是僅有一事相求!定要替我迴報陛下之恩,而後方是報仇雪恨!”說著,便是伸手欲轉授我內功。


    “前輩不可!”駱弈城忙攔下,莫良亦是見得不對已是趕來,而那幾個閑散的行人亦是被黃老前輩的隨從驅趕幹淨。


    “施公子,你便是全了先生之意吧。”侍從已是麵帶淚痕。


    “非是晚輩阻攔,僅是前輩與師,與賢弟內力非出同門,如此強行轉授恐會令賢弟走火入魔!”駱弈城險些露出破綻,卻是因情形緊急並未引得眾人注意。


    黃老前輩又是吐了一口黑血,已是甚為虛弱之狀,手扶座椅,“無礙,隻需且封住名兒幾處要穴,待我輸進功力之後再解了便可,隻是需是於兩個時辰之內服藥便無大礙。”


    莫良望了我一眼,卻是並未讓開路來。


    我望了黃老前輩此時將死之狀,於心難忍,卻亦是有所顧忌。


    “公子,”那侍從直直跪伏於地,“望公子可了卻先生心願!”隨之便是拜叩不已。


    駱弈城忙扶住他,轉向我亦是為難之色。


    黃老前輩望了我滿是期許之情,見我似是有所憂慮,不禁苦笑一聲,“嗬,罷了,名兒所思亦是有理,老朽隻是將死之人,這善心不過亦是為得不白白廢了幾十年之功,然此時恐已是所餘無幾了,於你自是微不足道。”說著,竟是落了淚,抬眼望天,“是我黃某人時命不濟,怪不得旁人。”又拉了拉那侍從,虛弱的已是難以辨明所言,“將我就地埋了便可,切不可令陛下為難。”


    “前輩!”我推開莫良大步上前,“顧名何德何能竟是得前輩青眼有加!便是為得自身,亦是該謝過前輩贈功之恩!”說著便是深施一禮。


    黃老前輩雙目陡然放光,“好,好啊!來,快扶起我。”


    侍從摸了摸臉上淚痕,與駱弈城一同將他扶著坐好,黃老前輩便是再次運功。習武之人皆知,若是中毒,每運功一次這毒便是更加深入一分,此時的黃老前輩已是麵色青黑,便是雙手亦是如此,雙唇更是呈現黑紫之色。


    “公子!”莫良焦急地欲製止我。


    我卻安撫地拍了拍他,“便是封住我幾處大穴吧。”說完,我便是席地而坐於黃老前輩身前,靜心閉目,雙手攤開,掌心向上置於盤起的雙膝之上。


    莫良憂心萬分,看著我如此淡定卻揪心不已,抬眼望了望駱弈城,見他亦是擰眉,卻不得不給出暗示。無奈之下,莫良吸了口氣,將周身氣力運至右手食指與中指之端,在我身上幾處要穴用力點擊,便是令我頓時失了功力,如睡著般一動不動。


    黃老前輩不再怠慢,緩緩將雙手覆於我後心之上,亦是閉目凝神,徐徐將自身內功傳於我,而他自己則是虛汗頻頻。我則是覺著絲絲氣流湧入體內,似暖,卻又夾雜幾分洶湧之勢。因被封住穴道,不得引導或是抗拒,隻得任憑這氣流進入體內四下亂竄。


    未及兩盞茶,黃老前輩便是頭歪於一側、雙手亦是重重垂下。


    “先生!”侍從忙扶穩,卻悲聲不止。


    駱弈城忙扶住我,喚著莫良,“快,解了穴道!”


    莫良極速為我解開穴道,我方猛然驚醒一般睜大雙目,卻同時擰眉捂住心口,亦是噴出一口熱血。


    “公子!”


    “賢弟!”


    駱弈城急急將我扶穩,莫良忙伸手探尋我腕間脈門。


    “如何?”


    默了默,莫良方開口,“脈象甚為雜亂,我,我診不出。”


    我緩了口氣,壓下口中甜腥氣味,自己搭了搭脈,輕輕開口,“無大礙,不過一時功力大增氣血運行不暢罷了。”微微緩了緩,“前輩如何了?”邊說邊慢慢轉身,欲伸手去往其口鼻處探尋氣息。


    “公子,我家先生,去了。”侍從將黃老前輩倚靠在自己身上,雙手抱緊其上身,自己卻已是雙目通紅、淚流不止。


    黃老前輩此刻已是麵色黑紫,卻嘴角上揚,露出淺淺笑意。


    我頓下手,與駱弈城、莫良三人亦是滿心哀歎。駱弈城扶著我,給黃老前輩磕了個頭。“賢弟,前輩含笑而終,該是心願得償,你該欣慰才是。”


    “是,我自是明了,便是歎前輩不可親耳再聽我一謝了。”對著黃老前輩屍身,我卻是難掩悲愴之情。麵前這位耄耋老人,於我不過數日之交,卻是臨終將其畢生之能傾囊相贈,令我如何不感喟。


    “公子,尚請節哀。”侍從拭去淚痕,“還是先運運功吧,尚不知前路如何,先生既是將所有托與公子,必是望公子可平安順遂的。”


    “是啊,公子且休要顧及旁的,便是這內力尚需運開。”莫良關切的,自是我可會有損。


    “先將前輩安置妥當為上。”我欲起身,卻有些倦怠。


    “賢弟,”駱弈城亦是看上去憂心忡忡,“前輩這邊可等一等陛下來人安置,卻是你,莫要忘了尚需兩個時辰之內服藥,那邊境尚不知如何,故而還是先運功行氣可迴轉為先。”


    “是啊公子,小的已經令人傳信迴去了,陛下得知該是會速速遣人前來。公子無需記掛,卻是施公子所言甚為重要,若是公子有礙,豈非辜負了先生一番心意?”


    我微一滯,便是依了他等之言,稍遠離幾步便就地打坐運功行氣將方才所授內力悉數融於自身,卻是因兩股內力不符,頗是費了一番功夫,不覺已是過了半個多時辰。


    “如何?”見我起身,莫良大步上前,急切抓住我手腕,探尋脈門。須臾方鬆了口氣,“尚好。”


    駱弈城聞言亦是舒緩了緊繃的麵色。


    那侍從已是與駱弈城、莫良一同,將黃老前輩安置於原坐的藤椅之上,見我起身邁步近前,便開了口,“顧公子,小的自是知曉公子此刻必是欲見得先生安葬方了卻心願,卻公子此刻該是即刻起身去尋藥,萬勿為得虛禮誤了正事,想來先生若是尚在,定是如此勸導公子的。”


    我未開口,卻是被他之言擋的無話可說。


    駱弈城轉向我,“賢弟,這位兄台所言甚是,待我等趕迴玉柳關再抓了藥來煎服,已是所餘無暇,還是速迴轉吧,待他日,為兄再同你歸來拜祭黃老前輩。”


    我長歎一聲,先對著黃老前輩深施一禮,方開口,“罷了,便是聽從幾位兄長所言。世伯於我,便是不在乎虛禮了。”言罷再度磕了頭,又對那侍從開口,“若是大人有那藥湯殘餘憑證,方可與陛下進言,若是失了,便隻得暗中提醒陛下多加防範方為上策。”


    侍從仍是抹了抹淚花,“是,公子之言小的必將謹記。實則之前先生亦是如此告誡的,隻是不想,嗚嗚嗚。便是指望公子日後可為先生伸冤了。”


    我微微點頭卻不知如何迴應,樓蘭之事本非我可多言,卻是那姬伯!我心中恨意又增了幾分。


    “大人安心,便是暗箭傷的人,若是不可明言,卻非是不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顧名從來不是謙謙君子!”既是做了決斷,便不再多言,我飛身上了駱駝,與駱弈城、莫良轉身離開,留下身後這長亭之內黃老前輩尚帶笑意之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轉世輪迴之大漠鳴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前世樓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前世樓蘭並收藏轉世輪迴之大漠鳴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