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公子何出此言呢?”


    我抬眼,見樓蘭國主仍是麵色不改,似笑非笑探尋一般,便直言開口,“顧名不才,揣度那繪像之人絕非尋常畫師,若非名士大家便恐是禦用之才。然若是我漢皇,下詔便是;那匈奴自是僅為追殺;唯陛下所轄尚可如此。”


    樓蘭國主淺笑,“顧公子為何不思量那月氏、烏孫,卻如何斷定必為我樓蘭呢?”


    我亦是淺笑,“一則大漢與匈奴方止戰月餘,陛下轄境安然無事,月氏、烏孫卻是受匈奴殃及;其二於這路程亦是樓蘭較之更為相近;這三嘛,”我抬眼直視老者,“顧名之名僅為姬伯救得匈奴大都尉蘭鮮時方一問,然這樓蘭國師……”


    果如我所料,未及我說完,對向那老者便似是抬手於案幾處執茶盞,卻是一個揮袖便是掌風直撲我而來。


    我坐定未動,左手按下仍是包裹於粗布之下的血雨腥風,匯集內力於右手,將其置於身前掌心外向以內力相抗,卻不想那掌風竟是卷了我案幾上的茶盞而去,我忙抬手擒住,卻是力所不及,終是那茶飛濺而出,茶盞自是碎裂落地。


    我暗自驚詫,這老人竟是如此功力深厚!


    於我錯愣之時,殿內卻是聞得老者大笑之聲,“哈哈哈哈,好,好啊!後生可畏啊!陛下,這顧名公子不可小覷啊。”


    “前輩謬讚了!於前輩麵前,顧名自是不如。”這便是實話,以我如今之能,恐即便是借助血雨腥風,敵這老者仍是不可知之數。


    樓蘭國主此時笑容更甚,“顧公子小小年紀竟可有如此之能,確是不凡,難得黃老先生讚一聲。”微頓片刻,繼而道,“顧公子怎知救下那匈奴大都尉的為我樓蘭國師?”


    國主那一聲“黃老先生”已是使得我心下一驚,若非有誤,恐是黃石公後人?那這身本事便亦是可解惑了,隻是這位黃老先生為何會在樓蘭呢?


    暫且放下心中之事,抬首對上國主,一笑道,“姬伯並未掩藏身份,此事不僅是我,當時在場數名漢將及匈奴大都尉皆知。”我自是不會據實相告,隻是這事想來樓蘭國主亦是不會與姬伯對質,更是尋不到上官清流與龍泉相證,且,若是沒有嫌隙,便放一個。


    自是有侍從重新上了熱茶於我身前,我似尋常之態舉盞飲茶,那眸光餘角卻是盯緊樓蘭國主,見他麵色僅是微微一沉,轉瞬便逝於笑容之間,心中便是有了計較,誠然,這茶亦是貼近唇邊示意而已。


    “不知顧公子師承何人?竟是如此年紀便得如此深厚內力,老朽甚為好奇。”黃老先生沉穩出聲。


    “前輩見諒,家師早已不在了,且並未將自身名諱告知過晚輩,故而,”我微垂頭歎息。


    “竟是如此?”黃老先生一皺眉,卻並未再深究,不知可會信以為真。


    “那不知顧公子可願留於我樓蘭?”樓蘭國主麵帶赤誠之意,“公子見諒,玉門關一戰公子威名遠播,即便是我樓蘭亦是知曉,卻不想漢皇竟並未封賞公子,故而方有一問。且方於競武台之上見得公子一戰,甚為傾服,尚有黃老先生讚譽,可知公子所能必為大器!”


    “謝過陛下聖恩!隻是,在下亦是有一問,可是姬伯欲尋於我?”


    “額,國師確是讚許公子年少有為,孤亦是求賢若渴啊。”


    於這樓蘭國主如此模棱兩可之語,我佯裝思量,微滯了片刻方出言道,“還望陛下體諒,顧名終究為漢人,若是來樓蘭,似是於理不合,更不易服眾,且,恐會因此致使兩國邊境守將不悅。”


    “公子過慮了,”老者開口,“國師與我皆非樓蘭之人,國主陛下卻亦是禮賢下士不計過往。且公子雖為漢人,尚未得漢皇封獎入朝為將、為仕,便算的不得朝堂之人,故而即便玉門關首將心有不甘卻也是怨不得公子的,還望公子慎思。”


    “恰是有前輩於此,且姬伯無論武功謀策皆非尋常可較,晚輩更是自慚形穢不敢妄下定論。”


    “哈哈,顧公子誤會了,”樓蘭國主起身,款步走下高階,於我與老者之間站定,我自是恭敬起身,然老者卻仍是坐定未動。“顧公子,黃老先生已是耄耋之歲,且不善於行。國師為得確保我樓蘭安定,常年行走於各國之間,故而孤方如此廣納天下賢士。”


    老者緩緩運功移出案幾,我方見其雙腿已是蜷縮甚小一團,上覆一獸皮厚毯。方才被案幾所阻,我自是未見得的,現下才看清。


    “前輩這腿?”以他之能,怎會如此,我甚是疑惑。


    “數年前被奸人暗算,也算是廢了。若不是國師醫術了得,恐是老朽早已西去。”老者一副雲淡風輕之態,似是講述他人之事。


    我拱了拱手,“陛下,前輩,顧名不才略曉些病理,可否允我一切?”觀之麵色,這位黃老先生不該是如此,故而我方自薦,亦是存了些許心思於此中。


    樓蘭國主一愣,“顧公子尚通曉醫術?”轉向黃老先生,“您看?”


    老者已是將右手搭於案幾之上,含笑扯了扯袖口,“那便有勞顧公子了。”


    “不敢,請。”我得了樓蘭國主示意,邁步上前,席地而坐,先閉目靜了靜心,方抬手置於其腕間。


    已有侍從將國主龍椅搬至我二人近前,國主便是凝神望著我診脈。


    足有一炷香過後,我方請老者換了另一隻手,再度診了一炷香之久方收了手,隻是麵色深沉雙眉緊蹙。


    “如何?”


    “顧公子盡管實言,老朽如今已是無所牽掛,不必再勞陛下費心。”


    我抬起頭,望了老者一眼,又轉向樓蘭國主,見得他急切之色方緩緩開口,“陛下,以脈象觀之,前輩這腿,似是中毒所致,且初始藥效兇猛,又遭了外傷方如此嚴重,雖是之後良藥相佐卻已是迴天乏力。隻可惜顧名不才,雖是粗通醫理,卻是於這毒物並不擅長,故而無從相助。”


    “如今可會妨礙其他?”樓蘭國主緊接而問。


    “尚不足妨礙其他,隻是,”我確是有些憂心。


    “但說無妨。”


    “隻是這後用之藥雖對症且盡為極佳之選卻亦是具毒性,雖是暫且壓製了雙腿之毒,卻亦是長期於康複不利。”


    兩人似是早已預料如此,並未過分驚駭,國主僅是輕歎一聲,老者卻更是一笑了之。


    “陛下,國師便是早已如實相告,何來再歎。加之老朽現下已是多活這數載,早已是上蒼厚待了。便是國師再度迴轉,便將我這一身之能悉數轉托吧,亦是令其歸得其所,不白白廢了才好。”


    聞此言我便是心中一驚!


    樓蘭國主擺了擺手,“黃老先生休得再如此,想來國師亦是不肯的。”其後便不再深言,而是轉向我相詢了些許藥理之事,便是令我迴轉歇息,明日再進宮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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