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捷軍無棣營的這件事,還留下了一個極具威懾力的手段,那就是無棣營因為最終爆出了漏洞百出的家底,從而導致小南營寨的調防沒有成功。所以在顧大生的手裏,這張空白調防令也在四處尋找可以接手的對象。


    於是滄州各地的禁軍立刻變得乖巧無比,不僅不敢對副都總管的三成要求盡數應下,而且也開始變得勤勉了許多,甚至有的軍營常年不聞的訓練號聲也響了起來。至於最終的訓練能成個什麽樣子則沒人知曉了。


    顧大生手裏有了兵額,而前後對於張徠以及周瑞兩案的查抄收入,都由秦剛作主,大筆一揮,盡數批成了軍費,可謂是萬事俱備,隻缺兵員了。


    於是,這些天裏,一麵在加緊訓練那選拔出來的三十多名禁軍士兵,一麵卻在流民、配軍、以及尋常廂軍中放開招募新兵員。


    顧大生畢竟是帶過部隊的,他深知當兵的最在乎什麽東西:


    設在滄州郊區的招兵處,樹起了高高的大旗,旗下一排支開著好幾口的大鍋,鍋裏熬著厚厚的雜糧粥。


    一旁的兵士則扯開嗓子宣布:凡是報名後,通過了基本檢測的新兵,就可先在這裏現吃一頓飽飯。而且,這也是立此為證:凡是入伍之後,每天保證能有兩頓這樣的飽飯,遇上訓練日,還會有加餐與肉湯喝。


    所有的新兵,都有一個月的強化訓練期,通過考核者將會按月領取“足餉”——這是當前河北路禁軍所不曾享受到的待遇。當下的潛規則便是,每個當兵的,都會被上司以各種理由,每月或多或少地扣除一些軍餉,正因為是慣例,大家也就習以為常。


    而在顧大生這裏新招的兵,則明確以足餉發放成為了一大吸引亮點。


    而未能通過考核的新兵,可以選擇離開或者重新進行訓練,每人都會有三次考核的機會。


    隨著新兵訓練的展開,顧大生明顯發現:從來源來看,來自於配軍的素質最高,來自於流民的態度最好,而從禁軍與廂裏選出來的卻是成長速度最快。


    配軍也就是曆年因為各種重罪而被刺麵發配到滄州來的罪犯,多半都是逞勇好強之人,他們的個人素質較強這點也說得過去;流民的態度好,是因為他們十分明白,能夠進到這種可以吃飽飯、並拿足餉的部隊,便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聽令遵紀方麵自然沒話說。


    而禁軍與廂軍其實原本就是有著一定作戰素質的兵員,之前的糜爛,不過是由於軍紀的敗壞與長官的縱容所至,一旦有了對比、有了約束,戰力自然就起來了。


    按秦剛之意,新召來的兵員另行建製,直接以新滄軍而名之。


    新滄軍所用的便是從各個禁軍營中收攏上來的一千五百名空餉兵額,同時加上完全端掉的無棣營兵額,共計有一千九百人。


    在秦剛向高陽關路安撫使報備的文書送達之後,那個周瑞的姐夫原本還在到處收集秦剛差人強令私吞三成空兵額的證據,想著給自己小舅子一報此仇的念想就此破滅!


    這還告什麽呀?人家秦副都總管收攏迴去的兵額,卻是在滄州另設營,實打實地集訓起了部隊。要是自己頭腦不清的就這麽舉報上去,待到一檢查,卻發現等於是在幫秦剛報功呢!


    按秦剛的規劃,新滄軍將設立三個指揮營與一個近衛營,三個指揮營分別為騎兵、步兵與水軍,均是五都的滿編配製。


    其中,騎兵營缺額最大,不僅是馬匹需要另行設法采購,能騎馬作戰的士兵也偏少;


    水軍營的缺額也不少,雖然對於水軍的體質標準要求可以降低一些,但北方習水性的人畢竟不多,甚至顧大生覺得,目前報名時聲稱自己會水性的人,由於眼下河道凍結,天寒無法實際檢測,估計開春天暖之後,這裏麵還會淘汰出一批的虛報者。


    不過,主要還是在浮陽河入海口的水軍營寨的建設目前還是需要人力的,至少可以把這些新招的水軍拉過去當作民夫幹活使用!


    秦剛親自主持了水軍營寨的修建,優先規劃了碼頭區,並在碼頭處豎起了至少在海岸十裏遠處便可看到的了望塔。


    於是,流求的來船,在二月下旬時,到達了水寨的碼頭,此時也是渤海南部冰麵開始融化的時候。


    出於對這次航行的重視,居然是宮十二本人親自帶隊前來。


    為了保險起見,宮十二的這支船隊一共有六艘,其中四艘滿載著前往高麗的海貿商品,兩艘是按秦剛先前來信要求裝有運往滄州的人員與糧食等物資。


    船隊先是按前往高麗的傳統航線行駛,在快要到達開京海岸線時,四艘海貿船隻繼續前行,宮十二帶領另兩艘轉向西航行,實際上便是過去高麗人前往登州的航線,然後便是沿著登州、萊州、濰州的海岸線,一路向西,便順利地沿著渤海的海岸線駛到了滄州這裏的浮陽河入海口。


    在此時,無論是宋、還是遼,對於海岸線根本就沒有後世的那種領土防禦的概念。


    海船沿海岸線航行,就是為了安全,岸邊的登州水師在這初春時節,根本不會出港去關心任何問題,而且就算是看見了,也不會當迴事。


    宮十二在靠近浮陽河入海口時,遠遠地就發現了水寨的了望塔。


    於是先在原地先停了船,再派出小艇上前聯係確認,之後才把海船靠上了碼頭。


    “拜見執政。”見跟著秦剛的隻有顧大生與幾名自己人的親衛兵,宮十二才立即行了大禮,“屬下此行,帶了林司監挑選的五十名精銳,其中飛虎軍四十人、神蛟軍十人。另外運來了軍糧五千石,被服布料一萬匹,一路行來,所幸沒有差錯,不辱使命!”


    此時朝廷對於河北路的禁軍供給,基本還是能夠保障的,像是軍服鎧甲、兵器裝備、包括軍餉等,隻要攔斷了軍中貪腐的黑手,軍隊的保障實際是沒有問題的。


    所以,當初秦剛考慮的就是讓流求主要先輸送一批糧食與布料過來作為軍資儲備。不論今年開春後有沒有災,都要基本保證軍隊士兵不餓肚子,而這次同時送來的被服布料,正好可以作為新滄軍的特有福利,發放下去提振士氣。


    “宮兄弟這次出來,流求那邊的事務不會有影響吧?”秦剛隨口問道。


    “流求現在有了秦右丞掌控全局,現在又來了文潛先生,那是大不一樣了。”宮十二說的文潛先生便是張耒,他於臘月裏攜全家到了流求島。“按秦右丞本來的意思,是要請文潛先生做這左丞之位。但文潛先生卻說:他不喜繁務,願意出任中丞,在島內行監察諫議之責。所以,現在的島上,右丞作謀斷,中丞行補缺,大小事務,可謂是政清令明。而且這張中丞真的不是隨口說說的。他從就任開始,每天是早出晚歸,前往流求各處查訪探查,一旦發現有任何不妥或不便之處,皆會在執政堂上提出,就算是秦右丞的麵子,也是一點都不給。當然啦,張中丞提的問題都在合情合理之中,並且還與我們一道想辦法解法。流求眼下的形勢實在是一片大好,而屬下所負責的唐城的第一輪建設正好結束,新來的的墾民都開始安排好了春種,便乘了這個空走這一趟,也想見一見執政之麵。”


    秦剛聽了也覺這樣的安排不錯,張耒性格直率,師兄弟間就數他最活躍,由他出任中丞,的確也能言旁人之不敢言,更是視他人所不能視之處。而左丞之位,最好是蘇軾能夠過去,又或者是黃庭堅或晁補之這二者中都有其一。當然,這三人如今都因各種主客觀原因,無法成行,隻能暫時作罷。


    新滄軍水營裏的倉庫是緊跟著碼頭之後修建,開始之初誰也不明白為何有這樣的順序,直到今天,歡天喜地地搬運著糧食與布匹入庫的士兵,方才明白如此的規劃的理由。


    宮十二此次前來,除了因為是首次行走這條航線送來這批物資之外,主要還是有好幾件重要的事情要看秦剛匯報。


    “執政,這封是李司監寫給您的火器院工作匯報。”宮十二又遞給秦剛厚厚的一封信,並且補充說道,“火器院的第一代火炮實驗做成了,屬下是親眼過去看的,海碗大的石彈,轟隆一聲,能打出兩百多步遠。那麽大的石彈,要是人被它砸中了,還不成肉餅啊!”


    秦剛在西北待了這麽長時間,基本上確定,在當下還沒有出現過管狀發射的火藥武器,之前的旋風炮也好、之後再出現的迴迴炮也好,都隻是利用杠杆原理的拋射武器。而那種據說用竹筒製作的突火槍、梨花槍等等,他雖然聽說過卻一直沒有看到過實物。


    唯一可以見到的,隻是智慧的宋人在煙花爆竹上的種種應用。


    就在西北器作院裏優化火藥成份、改良出了正式的轟天雷後,秦剛讓人找來了當時流行的二踢腳炮仗,隻是簡單地演示了這種點燃後可以一飛衝天到了天上後再爆炸的效果後,研究此事的學生頓時明白了,將這種原理應用來的話,豈不是可以讓轟天雷自己飛出去了麽?


    在他們將這種二踢腳拆開來,細細研究了火藥讓其飛行的原理之後。學生中卻有了兩個不同的應用方向,一個是直接將其綁在箭隻身上,利用火藥點燃後的噴射作用將箭隻發射出去,通過鋒利的箭頭實現殺傷力。


    在發現它飛行的方向不好控製後,又用竹筒製作了發射筒。


    但是很快發現了這種應用方向的最大弊病,就是火藥與箭身重量之間的矛盾。為了讓箭隻飛得更遠,就必須加大火藥用量,而加大藥量後,箭身又會變重影響了飛行距離。


    於是方向迅速轉向另一個學生所設想的,就是將火藥與發射部位分離,火藥隻留在發射筒內,產生的所有動力盡力將發射部分推射出去,而出於對於飛行線路穩定的考慮,幾經實驗後,發射部分便從箭頭狀變成了拋石機常用的圓球狀。


    所以在研究火炮的學生到達流求島時,他們的研究方向已經基本成型:第一要造出抗壓性能強大的發射筒,然後在發射筒底部點燃火藥後產生出巨大的推力,將前麵的彈頭部分急速地發射出去。


    雖然說,火藥越多,爆炸力越強,彈頭被發射出去的距離就越遠,但是同時也就意味著需要發射筒承受更大的壓力。


    秦剛十分欣賞地從李峰的信中看到了流求火器局的第一代火炮的定型圖,它的炮身比較短,炮口卻很大,這幾乎就是後世的臼炮嘛!


    因為對於其實際效果要超過旋風炮與投石機的規劃要求出發,最終火器院在現行的鑄鐵工藝的局限下,定型了如今這樣的第一代臼炮的規格標準,雖然笨重了些,但是無論是發射的炮彈重量,還是發射的距離,都遠遠優於現在所有的武器,從而讓這種臼炮有了它獨特的存在價值。


    不過,李峰在信中說到,對於火炮的研究方向,他們充滿了信心。因為基本的原理已經弄清楚了:要想發射的距離遠、準頭好,就必須要加大火藥量與加長炮管;但火藥量一加大,炮管所要承受的壓力就成倍地增長,這就要求宗阿四能夠拿出更好的鋼鐵出來。


    看到這裏時,秦剛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從後世的習慣認知出發,讓火器院的人直接從鐵炮上手,雖然是考慮到了成本問題。但是問題在於研究新事物的初期,經驗與數據的積累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這個時候,其實完全可以用更加成熟的青銅鑄造法,先行造出幾門更加簡單且穩定的青銅炮出來,再去考慮用鋼鐵進行更新換代的問題。


    秦剛在離開流求的時候,是要求火器院裏對於火藥保留了一個單獨的研究組,除了繼續改進對於當前最成熟的火器轟天雷的改進發外,實際上,在特定的進攻條件下,大劑量、大包裝的轟天雷,也是一種獨具攻擊力的大殺器。


    所以,在給李峰的迴信中,秦剛首先是高度讚揚了他們的研究成果。其次,對於他們要求的當前火器命名作了規範,將炮口與炮身比例在一比十以下的命名為臼炮,而超過這一比例的,可以 “青銅炮先行”,重在先行收集積累數據,並同步加快鐵鑄火炮的研究,再者,讓流求火器院在下一批海船過來時,運送一批轟天雷以及定型出產後的不同口徑臼炮。這些新式的武器,對於他目前所掌握的這批幾乎還未完成訓練的新滄軍來說,顯然是具有極其重要的保障意義的。


    宮十二的這兩艘海船的成功到達,即意味著流求至滄州的航線打通。此後的軍糧與軍資都不用發愁了,就剩下軍馬的問題了。


    契丹人那裏有馬,但是卻沒有獲得的路徑。北方再可以買到馬的地方,隻有高麗了。


    正好這次宮十二北上的還有四艘前往高麗進行貿易的船隻,此時應該是完成了交易之後在開京港口等候他們。


    經過商量,宮十二決定將這兩艘海船索性就留給此處的水軍,顧大生可以帶上人與他們一同去往開京,然後在高麗試著采購一批馬匹迴來,然後宮十二便搭載那四艘船迴流求。


    高麗馬雖然體型相對較小,但是眼下卻是可以迅速補充馬匹的最佳來源。


    而秦剛計劃著,是要等水軍訓練成熟之後,再嚐試去高麗與遼東的交界之處,尋找那裏的女真人交易馬匹。


    當然,宮十二這趟將流求到滄州的航線跑完之後,眼下最擔心的今年春夏之災,就不會再成為秦剛的心頭大患了,流求糧食的提供能力,是絲毫不需要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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