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後緩緩吐出一口氣,吸了蕭離一身精氣功力,傷勢立刻好轉,自身功力也急速恢複。


    她靜坐在那裏,背後七彩雙翼伸展,抖動著淡淡虹光。打濕的衣服,使她身體的肌膚曲線清晰可見。


    蕭離沒有欣賞的心情,此刻,就算這個女人真的變成了淵月,脫光了衣服撲過來,他心中也隻會有恐懼。


    精氣功力被吸的一點不剩,還好他修的是大涅盤經,立刻運轉空靈,把天地之氣強納入入體,護住一點生機。隻是難受的要命,空虛的好像肉體靈魂都被挖走了似的。這感覺,就像新婚男人的第七個夜晚,生不如死。


    “你為什麽怕呢?”淵後閉著眼睛,柔聲道:“我之前說過,讓你活著。而且我還記得,你曾經服用過生靈果,精元穩固,不會輕易死去。”


    蕭離慘笑:“那真是要謝謝你了,嘴下留情……”


    淵後冷笑:“淵月那個孩子傻,當年我讓她與你春宵一度,吸掉你一身功力,可她不聽我的。”


    “她當然不會聽你的,淵月沒有你這麽心狠,也沒有你這麽不擇手段。”


    淵後眯眼看著他:“自己想要的,就要自己去拿。倘若她有三分我的狠絕,你會把她夾在你我之間,讓她和自己的母親作對?”


    淵後歎息一聲:“蕭離,五年前的你,能在我手下撐過幾招。”


    蕭離想了想:“五招吧……”


    淵後冷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那時的你,我若下了殺心,你走不出三招。可我始終沒有殺你,不是因為不能,也不是不想,而是想給淵月一個機會,讓她不要像我這麽可悲。可是你呢,天都與世俗的恩怨,與你何幹?”


    蕭離腦袋空空,是呀,與自己何幹?他不愛管閑事,又不愛做英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屁話,從來不信。天下蒼生無辜,淵月就不無辜麽……


    過了許久,蕭離閉上眼睛,一顆淚從眼睛滑落。她說:“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


    淵後可憐的看著他:“我們都有錯。”伸手捏住他的嘴巴,臉貼過去,雙唇柔軟,舌尖一挑,一股濃鬱的精氣渡過來……


    蕭離皺眉。這已經不是他認識的淵後……


    “從今天起,你我之間無仇無怨也無恩。擺平了明善,你走你的額,我走我的。若再擋我的路,淵月在我心中的那份愧疚,保不住你的命。”


    蕭離深吸一口氣,精氣散於全身,運轉心法,感受到一點生機萌動。心裏從未有過的輕鬆,因為淵月的死,他恨過淵後,恨過明浩鴻,到最後,連明善也成為心底的仇人。


    恨是一種很可怕的情緒。因為恨的人,遠比被恨的更痛苦。


    他已不恨。這一刻,他真心承認,那是自己的錯。


    痛苦,隻是因為這個錯無法彌補。


    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已沒有以前那種莫名的沉重。他在心裏喊:淵月,我錯了……


    有些事就是這樣,當你承認是自己錯了的時候,就已經原諒了自己。


    風不停,雨不停。


    一場春雨,足足下了五天六夜。


    雨停的時候,崖壁前麵掛著一道彩虹。


    蕭離居高望下去,這雨好像隻下在山裏,遠處的沙漠,依然是幹燥的黃色,看不出一點大雨之後的痕跡。


    “你恢複的怎麽樣?”淵後突然問他。


    “想也知道,精氣耗損,生機一線,現在的我,能恢複三成功力已經很不錯了。”


    淵後不想提這件事:“我好像感覺到了明善,他就在山裏,就在不遠處。”


    蕭離說:“下雨的時候,大雨能遮掩我們的氣息。雨停了,以明善的修為,心神之力散發,想要完全避開,並不容易。尤其是我,現在隻有三成功力,無法屏氣凝神。”


    “你是在埋怨我?”


    “不敢。”蕭離說:“淵後一吻,要命都可以,何況隻是一身功力修為。”


    淵後一笑:“你知道就行!”眼睛一眯:“你確實躲不開,可是我能。”


    “以你的修為,現在不用躲他吧……”


    “我躲的不是他,是噬神姬。若無人牽製,噬神姬發作,我控製住不住自己。環顧當世,能夠牽製住明善,就隻有你一人。”


    “所以我不能死,是麽?”蕭離說:“若不是因此,淵後會不會把我吸成肉幹,一點精氣生機不留。”


    淵後嫣然一笑:“不會。”


    “為什麽?”


    “當然是舍不得。”淵後說:“自從淵後沒了,大哥沒了,後來三哥也沒了。這一場狼狽,風雨之後我忽然發覺,你反倒是這世上唯一與我親近的人。南風與我有血緣之親,卻也比不得你。若你死了,我會覺得孤獨的。”


    蕭離笑道:“這話若是真的,聽起來非常讓人感動。”


    讓他感動的不止是淵後,還有明善。


    因為明善見到他時,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竟傷的這麽重?”


    蕭離苦笑:“放心,還死不了。至於能不能活,不在我,在你。”


    明善收迴心神:“我沒有察覺到淵後,她不是跑了,就是躲了起來。不管是哪一種,都丟下了你。真是奇怪,淵後在毫無防備之下,中了我的天龍十八式。即便不死,也要耗去半條命。怎麽反倒她走了,你卻重傷在此。”


    蕭離笑道:“若我能走,你也就見不到我了。”


    明善冷冷一笑:“淵後畢竟是淵後,絕情決議。蕭離,你挑錯了對手,也挑錯了同伴。天都之人,向來自認高人一等,神之遺民,不屑與我等為伍。何況是淵後,絕世之姿,無與匹敵。和她聯手,不過是利用而已。”


    “我有別的選擇麽?”蕭離說:“你可別忘了,開始的時候,是你我聯手,要斬殺淵後。皇宮之中,是你反手一擊,差點要了我的命。”


    “沒有辦法。我說出心中所想,終極之道,卻不能打動你。你竟然能下的了手,要殺阿滿。”明善一笑:“這有點不像你,殺伐決斷,心如堅冰。”


    “所以你就想殺了我?”


    “我不喜歡殺人,但也不喜歡麻煩。我給過你機會,讓你選擇,可你偏偏選擇了相反的方向。”明善語氣很真誠,說明他已下了殺心:“五年前,我在天都舊址,雪穀的那個土坑裏。耗費一身精力,凝聚神魂之力……”


    蕭離問:“是黑龍的,還是明浩鴻的……”


    “你的涅盤業火確實厲害,連明浩鴻的金剛真身都未能抵住。不過他吸收了黑龍的神魂之力,神魂之強大,乃是天地至極。你,九公,天一,不空,你們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


    蕭離想不到,問:“什麽?”


    明善說:“明浩鴻修的是大金剛神力,佛門頂尖心法,乃是金剛無畏的衣缽。當年金剛無畏業火焚身,留下舍利,凝聚其一身功力神魂。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明浩鴻也會一樣麽?”


    蕭離民白了,這確實是自己的疏忽。


    明善攤開手心,一顆晶透明的珠子浮起來:“這就是五年前,明浩鴻被你業火所焚,神魂之力凝聚而成的舍利珠。是明浩鴻的神魂,也是黑龍的神魂。天都的離魂秘術,除了淵後,從未有人成功過,我自然也有疑慮。所以當年,隻把一半神魂之力打入金奢狸母胎之中。”


    “為什麽是他?”這是蕭離一直想不通的。


    “你想不通麽?”明善笑道:“那你猜一下,五年前,我動一下手指,就能讓你隕滅,我為什麽不做呢?”


    “我不想猜。”蕭離說:“這些天,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要知道答案。不是所有人的事,都要問為什麽。人心難測,人在那個時候,誰知道會想些什麽呢?我總是把人想的太冷靜,其實誰又能做到真的無情。明浩鴻不能,心裏還惦著自己的姐姐南風。身具七殺魔意的胖屠不能,絕情絕性的淵後也不能……”


    明善笑道:“想想也是可笑,當時我一時不忍留下你,便是預埋對付淵後的一步棋……”


    “所以,你動用秘術離魂,選擇了金奢狸。”蕭離說:“因為她最容易操控。孩子可以威脅母親,母親可以威脅我。而且金奢狸,不是個一般的女人。”


    明善點頭:“設局之道,在於預先埋下的伏子。不能想到了用處,才去埋子。應該早早把子埋好,再去想怎麽用。”


    “高明,很高明。”蕭離由衷佩服:“即便你不殺我,也已把我困死在你的局中。我在乎的人不多,你已抓住了其中兩個。而且隨時可以讓南風和金奢狸變成敵人。”


    明善很平靜,沒有絲毫成就感:“南風是個善良的孩子,可惜做了母親。我相信任何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都會變得像野獸那樣殘忍。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這一天。事情走到這一步,你是局中唯一不可控的子。”


    “確實,如果我死了,隻有淵後一個人,又受噬神姬所製。她對你,沒有威脅。”


    明善長歎一聲:“蕭離,我喜歡你這樣的人。無論做朋友還是做敵人,你都不會讓人失望。”


    蕭離冷笑:“說了這麽多,其實大可不必,動手吧!”


    明善說:“你最多恢複三成功力,我已七成功力在身,還想拚一把麽?”


    蕭離說:“世上至少一半人,活的不像人,像狗。還有一半像人的人,其中至少有一半做了另一半人的狗。狗,平時聽話溫順,膽小怯懦。但你想殺了它吃狗肉,它怎麽也得把獠牙露出來,讓你知道,它骨子裏是狼的血脈。”


    明善笑道:“狗咬一口……”


    徐驕說:“入骨三分!”


    明善起手,勢如奔雷,龍吟咆哮。


    三成功力的蕭離,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即便弱的可以讓明善視若無睹,但也要露出獠牙,試著咬一口。


    蕭離燃燒本源,激發涅盤業火。他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三成功力,連逃跑的可能都沒有。但臨死一擊,他要帶走明善,這樣才會結束所有的一切。


    明善冷笑一聲,催動金剛真身。涅盤業火撲過來,他的掌勁也拍到了蕭離身上。


    轟的一聲,蕭離撞向山壁。山洞裏迴蕩著嗡鳴震動,幾塊碎石掉落下來……


    明善被裹在一團業火中,這是蕭離以本源凝聚,其寒似冰,焚天滅地。明善催動金剛真身,狂喝一聲,金光炸裂,裹著他的業火被震向四周。


    “蕭離,我始終不明白,高明如你,難道不想一窺終極。連不空和尚,和天一道士都想知道,終究是什麽樣子,他們的下一步在哪裏。而你,為何不心動。”


    蕭離噴鮮血:“五年前的天都,死了那麽多人,才將黑龍之魂覆滅,那不是你們心中的神,那是魔。你和當年的明浩鴻一樣……”


    “我和他不同!”明善再揮一掌,蕭離縱身躍起,卻沒能躲開。被掌力擊中,狂暴的掌力,直接把他拍在石壁上,整個人嵌在石頭裏。


    “黑龍神魂虛弱無比,千萬年來,這是唯一可以掌控它的機會。天都做不到的,我來做……”


    明善身子一閃,又是一掌拍出。


    蕭離已經沒有抵抗的能力,連躲避的能力都沒有……


    虹光閃,山洞中忽地現出七彩的光……


    淵後鬼魅般的出現,好像她一直都在這裏。


    明善偷襲過她,她一樣要偷襲明善。已經不能講什麽格調了,生死之間,隻有活著才是唯一的意義。


    蕭離以為她離開了,因為她無法抵禦噬神姬。她也不一定非要蕭離相助,離開,等待九公歸來。那個時候,無論明善瘋狂到什麽程度,都是徒勞而已。


    女人,有時候是非常聰明的。尤其是淵後,她本就是個聰明的女人。不過,也許是因為強大,所以看不到危險。


    明善身子一側,本來拍向蕭離的那一掌,卻突然對準了奇襲而來的淵後。咆哮的龍吟聲,沉悶如滾滾的天雷……


    “師姑,你太心急了。蕭離死的那一刻,才是你出手最好的時機。”


    轟隆隆……


    山洞震動,碎石不停掉落下來。兩個絕世高手,即便不是巔峰時刻,全力一擊的力量,同樣的驚天動地。


    本就絕峰險壁,像被刀削似的,自山洞處斷裂,從百丈高空墜落。


    明善輕嘯一聲,大鳥似的飛出山洞。半邊手臂發麻,心道:淵後的功力,恢複很快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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