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月看蕭離沉默不語,又問:“如果有機會,你會殺了她麽?”


    蕭離搖頭,淵月神色稍緩。


    隻聽蕭離又說:“隻有機會是不夠的,還要看把握。淵後那樣的人,沒有九成把握,我絕不會動手。”


    淵月功力被封,盡管憤怒,卻提不起氣來。盛怒之下,拉過來蕭離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蕭離神遊上境,不用心動意動,肌膚自然生出反震之力。


    淵月啊的一聲,鮮血把雙唇染的更紅。


    蕭離說:“別把門牙崩掉了,壞了門麵,糟蹋了這張臉。”


    淵月鼻子酸酸的,人生第一次想要大哭一場,但眼淚還沒湧到眼眶,就被她忍了下去。臉上像生了一層寒霜,眼神像是射出兩把劍……


    莫名其妙的,蕭離還真有點怕她。


    “不跟你鬧了。”蕭離低聲說:“他們並不期望能從你這裏得到淵後的下落,你隻說不知就可以了。”


    淵月怔住,把細長的眉毛挑起來,一副“信你才怪”的樣子。


    “他們隻是想試一下,留你在宮中,淵後是否會來救你。”蕭離指著自己惱道:“他們這裏比不上淵後,淵後怎麽會上這個當。她不現身,你一點事沒有。她若現身,你就會成為要挾她的人質。”


    淵月心中稍安。


    蕭離又說:“明日大悲寺之後,他們肯定會放了你。一來,不好意思當著大智的麵對你做什麽。二來,也想看看把你放了,能否把淵後釣出來。”


    心裏卻想:大智天法六塵之下,想知道什麽都可以。到時候,你知道與否,也無太大作用。也許唯一的價值,是做一個餌吧。


    “你說這些什麽意思?”淵月眯著眼睛,這眼神像極了淵後。


    蕭離說:“明日大悲寺事了,山腳下等我,我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在那裏等,等到你可以迴天都的時候。你幫不上淵後什麽忙的,好好的躲起來,才是真的幫她。”


    淵月神色微變,眼中有那麽一絲感激和柔情。


    “咳咳……”明將軍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你們兩個幹什麽?”


    蕭離笑道:“開著門呢,能幹什麽?”


    明將軍冷哼一聲:“在太平鎮的時候,你們兩個就膩膩歪歪。小子,你不會中了美人計吧?”


    蕭離說:“絕無可能,我身邊美人多了,天天吃羊肉,不好那一口了。”


    明將軍冷笑:“我是怕你羊肉吃多了,隻想換個口味兒。”


    蕭離搖手:“就是有這想法,也不敢在你們這些高人眼皮子底下表演。”


    “知道就好。”明將軍說:“我師兄獨孤無我何等英雄,卻倒在了淵後床上,你莫要走他的路,步他的後塵,最後倒在她女兒床上。”


    蕭離趕緊站起來,低頭說:“晚輩謹記!”


    明將軍走了,淵月用鄙夷的眼神瞧他。


    蕭離說:“你幹嘛這樣看我?”


    淵月冷笑一聲:“很明顯了吧,我看不起你。”


    蕭離無語,卻也無奈。認識淵月的時候,自己什麽也不是。打也打不過她,跑也跑不過她。可能那個時候,心裏留了陰影吧,總是有點怕。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淵月咬死了說什麽都不知道。沒人相信這是真話,但無所謂,有大智的天法六塵,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


    明浩鴻發了一道奇怪的詔令:命厲王統轄江南六道大軍,節製文武大小官員,整頓軍備,訓練士卒,以應戰事。


    詔書傳到江都,厲王和江都王都嚇了一跳。


    這詔書,等於把江南六道給了厲王。軍政財政,集於一人之手;節製文武,等於是個小朝廷。


    “他是什麽意思?”江都王說:“跟姐夫講和?”


    “滅門殺子之恨,是能講和的麽?”厲王說:“六道軍政,數千萬人口,六十萬大軍,我們真能掌控在手裏?”


    江都王說:“不知皇帝玩的什麽花招,這麽久了,既沒公告說你反叛,厲王府滅門的事也不明言。姐夫,要不要我們把這事說出去?”


    厲王冷笑:“他是在等我動,隻要我一起兵,他就來個篡位謀反的罪名,順便誅我滿門。”


    “好狠的心計,若是這樣,就把一切罪推在你身上了。如今明詔你節製江南六道,你若起兵反了,豈不成了忘恩負義。所以,我們先把事說明,讓天下知道皇帝是個怎樣冷血殘酷,薄恩寡義的人。”


    厲王笑道:“戰場廝殺,哪有什麽民心大意。鋼刀臨身那一刻,能想到的就隻有活著。他既然想玩兒,我們也陪他玩兒,隻要有足夠的時間。江南六道,就能完全握在我手裏。到那個時候,誰會在意你是對是錯,人家隻會在意你是成還是敗。”


    大雪山,胖屠無意間發現,腳下的積雪正在融化,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反正這幾十年來,他是沒有見過。山下的雪,每年開春的時候就開始化了,涓涓細流,匯成一條河穿過太平鎮。但這雪山,一年又一年的,無論什麽時候看都是白色。


    前些日子,他心有感應,那是高手的感應。不知動手的是誰,明將軍還是大智?也隻有這兩人有這樣的實力吧……


    一陣冷風吹過,在山間形成一個小的旋風,所過之處把積雪卷到半空。旋風的中心,忽然滲出綠瑩瑩的光。


    胖屠心內一陣緊張:天都秘徑,終於等到了。


    一個人影飛出來,正是水月大宗。他看到胖屠,顯得有點意外:“你迴來幹什麽?”


    胖屠笑而不語,朝秘徑走去。路過大宗身邊,他說:“這一天,我等了很久。”


    “站住!”水月大宗出手,胖屠身子不轉,反手抽刀。好淩厲的刀,刹那間萬千刀影。水月大宗伸開五指,身前立刻現出晶瑩白光,旋即成冰,像一張巨大的盾。


    萬千刀光劈在上麵,轉眼碎成片片冰屑。水月大宗震驚,他一步入神遊,還以為站在天地之巔,卻沒想到胖屠恐怖如斯。


    水月大宗身形暴退,胖屠已走入秘徑。他抽出碧玉刀,刀身泛著綠光……


    “畜生,你幹什麽?”


    胖屠哈哈大笑,碧玉刀猛地插下去。大地震動,雪山開始傾倒,無數年的積雪形成雪崩,轟隆隆的湧到山下……


    大智禪師看著淵月,明將軍等人站在四周。


    “和尚,出家人不打誑語。”明將軍說:“你以佛法入禪境,破了戒,不知是否於禪心有礙?”


    大智說:“你可願遵守承諾?”


    明將軍說:“那是當然。我向你保證:隻是要困住淵後,不讓她妨礙血祭大陣。之後,隨你怎麽樣。”


    淵月很是奇怪,好像他們一定能從她這裏知道淵後的下落。她寧死也不可能說出來,這些人又能有什麽辦法。


    大智伸出手指,突然點中她眉心。淵月隻覺腦袋刺痛,晃晃然靈魂像是飄了出去,又像一個很長的夢。


    夢,從她出天都開始,去到太平鎮。那一夜,月亮美的很不真實,她站在城牆上,第一次見到蕭離……


    那一夜,昭妃謀亂,京城之中全是高手。蕭離這個不知死活的,竟然也跑去皇宮湊熱鬧。借著混亂,她也潛入皇宮。還沒找到蕭離,就有人在她身後喊:“大月兒……”


    世上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叫她。


    她害怕極了,轉過身來,這一生從未這樣恐懼過……


    大智驚愕失色,看向明將軍:“淵後,怎會在宮中?”


    眾人麵麵相覷,還真讓明浩鴻那小子猜對了。


    “然後呢?”明將軍問。


    淵月臉色蒼白,這麽詭異的功法,即便是在天都也未聽說過。竟能攝取別人的記憶,近似妖術。她知道一切都瞞不住了,看向蕭離。他神色自若,眼神中難掩興奮的光。


    他知道的。淵月想:他騙我。


    她看向大智,一臉奢望的祈求。


    “不用擔心,淵後不會有事,這是明將軍的承諾。”大智說:“千年萬年,世世代代,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有些東西,即便沒有殺戮,也可以擁有。”


    淵月似懂非懂,但能確定自己最大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


    大智說:“淵後一直隱身皇宮,當時諸葛驚鴻還在,他與我竟都沒有察覺。”


    明將軍說:“不要感慨了,現在人呢?”


    “還在京中!”


    眾人彼此相望。拓跋文陽說:“和皇帝想的一樣,既然如此,那就按皇帝的法子來吧。”


    幾大高手轉眼消失,隻有蕭離還留在禪台邊。


    淵月狠狠看他一眼。


    蕭離明白她在想什麽,騙女人隻有兩個結果:一,推倒在床。二,永世為敵。


    蕭離一笑:“不要這樣看著我。你瞧,什麽都沒有發生。大智禪師破戒妄語,誰也不知道淵後的下落。”


    大智說:“我並未破戒,她在宮中,也在京中。”


    “這些我與皇帝都已猜到,若僅僅如此,淵月也不會那麽恐懼。她一定知道淵後在哪裏,所以才會是那樣的表情。”蕭離說:“幸好今日皇帝沒來,不然瞞不過他。”


    大智輕笑:“我未妄語,一切如實。淵後在宮中,也在京中。”他看著淵月:“你走吧,他們不會為難你。”又對蕭離說:“你留下。”


    淵月用冰冷的語調說:“你早知道他們送我來大悲寺的目的,很好……”


    蕭離說:“山下等我……”


    淵月不再看他,此刻,隻想殺了他。她消失在視線中,背影是那麽決絕,頭也不迴……


    “淵後的事,我會解決。”大智說。


    蕭離想了想,說:“大師是個慈悲人,我信得過大師,所以才沒把事說破。可大師有沒有想過,也許正是這份慈悲,反成了淵後手中屠戮的鋼刀。”


    大智沉思。


    蕭離輕聲道:“法不傳六耳,請大師告知:淵後此時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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