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攔我?”明浩鴻說:“我殺勳王蕭餘一家,你沒有反應,所以你不是個顧念親情的人。我現在要去殺厲王,你卻想阻止我?”


    蕭離說:“看在南風的份兒上,我是好心提醒你……”


    “別再提她,你不配!”


    “操!”蕭離說:“你又他媽來勁兒……”


    明浩鴻身子斜站,跨前一步,好像準備動手。


    蕭離說:“南風不在這裏,沒有她,你自認為能夠接我幾招,殺了你都行。”


    明浩鴻神色一變,雖然氣憤,但以自己此時的修為,確實及不上蕭離。


    “我是提醒你。”蕭離說:“那個神秘高手,為什麽不殺你呢?也許地方不對,也許時機不對。但眼下就未必,你離開聖京去追厲王,地方時機或許都合適。”


    明浩鴻一愣,飛身而起,消失在迴城的方向。


    蕭離心道:知道怕,就還不算太變態。又想:總算對得起南風,我若不提醒明浩鴻,他若去追厲王,很可能真的迴不來。


    一切都變得更加有意思了,可能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除了玩弄天下,玩弄人已經沒有什麽快感了吧。


    快迴到城中的時候,隻覺空氣中一股奇怪的波動,似有若無。那不是風,因為肌膚完全感受不到。但心裏卻很清晰,就像輕風吹過,水波蕩漾。


    是大智和明將軍?蕭離心想:世間最厲害的兩位神遊上境,不知誰會更勝一籌呢?


    厲王府的大門關的緊緊的,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死了那麽多人,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隻是動手的是羽林衛,那就很可能是皇帝的意思。這街上達官貴人,一個個裝傻,全當作不知道。


    蕭離歎息一聲。心想自己初春時入京,這才過了多長時間,死了兩位皇帝,現在勳王死,厲王遁。當朝皇族,還剩下幾人?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生平亂世,朝代更迭,非是人力可為。


    他想到那個神秘高手,心中隱隱覺得不安。好像無論自己逃到哪裏,終究還是會與她牽連。


    無意中走到勳王府,人去樓空,孤魂何歸。


    轉過身來,便是自家的涼王府,青蘿正好走出來,驚喜的衝他喊一聲:“哥!”兔子似的跑到身邊:“你迴來了?”


    蕭離說:“我來看看涼王府是不是換了牌子,改叫做公主府?”


    青蘿嘻嘻一笑:“我沒地方住呀,又不想住在宮裏。宮外多好,南後總來找我玩,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有南風……”


    武威侯踏著馬蹄聲而來,遠遠的勒住韁繩,看了他一眼,勒馬鑽進旁邊的巷子裏。


    蕭離對青蘿說:“姑娘家的別亂跑!”轉身穿過一條街,鑽進一條小巷,沒走兩步,武威侯已在等著他。


    “你在這裏,花惜可找到了?”武威侯臉色鐵青。


    “她很好。”蕭離笑道:“還有了身孕。”


    武威侯說:“你的?”


    蕭離無語,心道:你是在侮辱我,還是侮辱你女兒?他問:“厲王府的事處理好了?”


    “厲王府什麽事?”武威侯說:“帶上花惜迴涼州吧,天高皇帝遠,京城的事你少摻和。”


    蕭離心想:呀呀的,不認花惜做女兒,卻要跟我擺老丈人的譜兒。


    武威侯又低聲問:“厲王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蕭離說:“他倒是聰明,帶著自己的舊部早離開京城了,從此天下多事,我勸你也少摻和。”


    “皇帝難道沒有追上去把他殺了?”


    “出了京,四麵八方的,皇帝也不過兩條腿兩隻眼睛,又不會分身。”


    武威侯惋惜道:“厲王出京,肯定是往南去了。”


    “你這麽斷定?”


    武威侯一愣:“對了,你們都不知道。厲王已過世的王妃,兩個世子的生母,就是江都王的親姐。哼,現在沒有江都王了,隻有江都侯……”武威侯隻是眨了下眼睛,蕭離已經消失不見。心裏想:神遊上境,玄妙如斯。花惜有了身孕,若是生了個兒子,皇位換個人來坐,或許更好些。


    厲王馬不停蹄,一路疾馳,直到身下良駒口吐白沫,也才跑出去兩百餘裏。看著身後,隻有不到一千騎追隨。其它分作幾路,以作疑兵。


    他很欣慰,處境至此,還有死士相隨。可心裏也明白,皇帝神遊上境,如果要追來他是逃不掉的,也無法反抗。


    戰馬已經累的無力,當此之時,想要到京都,實在渺茫的很。不過哪怕隻有一線可能,他都要走下去。這與權無關,這與恨無關,王府遭屠,兩子慘死。除了走下去,他不知道有什麽理由繼續活著。


    “王爺?”有個軍官說:“前麵是潁州大營,是訓練新兵的地方。將校以上,全是京畿大營的老兄弟……”


    厲王說:“我們去潁州營。”


    南下去往江都的路,果然有大隊人馬馳騁的痕跡。蕭離看到戰馬躺在田野裏,口吐白沫,唿唿的喘著粗氣。心想:這些馬比起涼州騎可太差勁兒了,既沒有腳程,也沒有耐力,難怪涼州騎能如此精銳。


    潁州大營裏,厲王站在將台上,曾經的屬下分列兩邊。滿朝權貴,都小看了他。他們永遠不明白:血戰沙場,九死一生。這個時候,人的情感,絕不是聲名權利可以理解的。


    “我知道你們。”厲王大聲對台下的兵士喊:“你們觸法犯律,原本都應該在大牢裏。後來朝廷新法,以役代刑,你們才當起了兵。可我想問你們,你們覺得自己罪有應得麽……”


    台下一片安靜,十惡不赦之人,也不會承認自己罪有應得。


    “你們好好想想,自己為什麽違法受刑?有多少是冤枉受屈,有多少是被逼無奈,有多少是生活所迫……”


    人,總是會為自己的錯找各種理由。


    “我是一朝親王,高貴無比,卻身有同感。皇帝沒有緣由,破涼州折涼王,陰謀殺了勳王一家,又屠了我滿門。我能說什麽,我能做什麽?滿朝朱貴,天下悠悠之口,不會說一句公道話,這就是權利。”


    台下的人,雖然盡是犯法之徒,卻也不恥這種作為。罪人,未必都是壞人。有些時候,他們的道德與善良,甚至比那些仁義君子來的更加高尚。


    “你們從大牢到軍營,將來戰場殺敵,換來的是什麽?”厲王大喊:“什麽也換不來,仍然頂著罪犯的名號,贖著莫須有的罪。九死一生,隻是換來從大牢到軍營的差別。”


    “我不會講什麽大道理,我隻知道:誰打我,我就打迴去。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你們可以上戰場,九死一生。也可以跟著我,把這個無道的朝廷,滿朝的昏官全幹下來。”


    厲王神色冷峻:“我不知道是否能成功,但敗則一死,無非黃土而已。勝則為王,你們再不是囚犯,而是功臣。人活一世,死就死,下輩子再來;活就活,從此富貴一生。若是想拚一把的,跟著我,我帶兄弟們賭一個明天……”


    台下一陣安靜,鴉雀無聲。


    突然有個人喊:“他媽的,幹……”


    “幹……”


    蕭離站在遠處望著這一幕,心想:莫雨修呀莫雨修,當日你想出這個法子,可曾料到有今天。一個人,當他有了更多選擇,就會有更多欲望。他再也不是一條狗:給它一口吃的,就能讓它聽話。


    蕭離看到大營的兵士已經開始行動,一多半人都隨著厲王出了大營。心裏想:厲王也夠冒險,倘若明浩鴻追來,這些兵士哪能保住他的命。


    又想:不知那位高手是否在附近?厲王這招可是妙棋,卻也脆弱的很。他能否活著到江都至關緊要,這樣才能糾集部眾,生出亂子。現在看來,這亂子還不會小。


    厲王口才不怎麽樣,卻說出大實話。赴血沙場,難道隻為換來不在大牢囚禁?都是用命在賭,何不賭大一些。


    那個神秘高手,始終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懷裏揣著兩顆骨珠,對方難道甘心相送?可怕的不是對方有多強,而是她躲在暗處。她是誰,長什麽樣,人在哪裏?如果這些都有答案,她就是第二個老康王。


    大隊人馬行進,速度快不起來。到了晚間,厲王幹脆找個小鎮駐紮。又派出心腹,聯係往日舊部。


    蕭離覺得奇怪,明浩鴻即便不能親來,也可以發下軍令,沿路阻殺。但直到現在,也沒發覺一點異常。隨即又想:是了,這是啞巴虧。要攔厲王,就要有理由。用什麽理由,謀反?可厲王滿門被屠,不反才怪。而且那是厲王,沒有憑據,一張嘴就想扣一頂大罪的帽子下來,隻會讓人更加生疑。


    尤其是勳王一家,赴北海路上遇難,悠悠之口,沒人敢說,心裏卻是清楚的。明浩鴻呀,看你怎麽解這個套。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不在乎皇帝是清明還是昏庸,但薄情寡性,是會讓他們恐懼的。


    恐懼之下,隻有兩條路。趴低身子,更加順從聽話;或看準時機,把你拽下寶座,換個主子。


    越是位高者,越是會選擇後者。


    一路加急行軍,第二日中午,到了伏牛山,早有更多舊部在此匯合。


    蕭離心裏發毛,從未想到厲王還有這般影響力,他們整軍到一處,看樣子足有七八萬人。且多數是牢中囚犯,也許未必有多大的罪,但性格乖戾,倘若亂起來,真不是件好玩兒的事。


    穿過伏牛山,一馬平川可以直達江都。


    不能讓厲王再往前了,蕭離心裏想。雖然他不喜歡明浩鴻,但也不想讓那個神秘高手稱心如意。說不定還能逼此人現身,此地離京中還不算遠。起碼對於大智禪師和明將軍不算遠。


    想到這裏,他現身出來,站在山道中間,等著厲王大軍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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