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散開心神,這山穀全是生命氣息。遠離塵世,卻生機盎然,不免有些沉醉其中。難怪這些高人,多是隱遁深山世外,在這樣的地方修行,的確比紅塵滾滾更能靜下心來。


    山穀裏不過幾十戶人家,頂多百來號人。蕭離一掃,所見除了小孩,全是勞作的男人。


    覺得有些奇怪,心想:女人呢?難道這麽多調皮小孩,都是男人從土裏刨出來的?


    不遠處一個山坳,冒著白氣,隱隱能聽到女人的聲音。蕭離身形一晃,大鳥一般的飛過去,半空中一個轉身,落在一根樹杈上。原來這山坳竟是個溫泉,女人們赤裸著身軀,雪白雪白的晃人的眼睛。


    他神遊上境,眼力何等犀利。但畢竟還算君子,這種情況下,還是要含蓄一下。好在他不用看臉,隻看身子就知道是否是花惜。畢竟像她那樣天生的性感,應該不會太多。


    失望,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大智沒必要騙自己,南風現在不敢騙自己。他們都說花惜很安全,說的這麽絕對,就隻能是在大悲寺。山穀中就這麽點房子,這麽點人,花惜若在,要找到她並不是難事。


    心裏正自思索,卻聽到有個聲音喊:“什麽人?”


    溫泉濺起水花,熱氣一下散開來。那些女人,像一條條小白鰱似的跳出水麵。


    隻聽有人喊:“起劍!”


    於是蕭離就看到一片劍光。


    雪白的森冷的劍光,雪白的女人的裸體。生命的美麗,與死亡之器同時展現,可怕的就像男人最後的末日。


    蕭離閃身,人已飄到很遠,那片劍光掠過,木斷草折,鮮花凋零。倒不見得有多厲害,隻是這氣勢嚇人。除了諸葛驚鴻的周天劍陣,他還未見過如此氣勢的劍陣。


    又見白影衝來,女人們已穿上了衣服,裹著白而柔軟的長袍,遮住雪白的肌膚,卻遮不住誘人的線條。


    蕭離想:還好自己神遊上境,心性堅毅。隨便換個男人來,剛才那一片白,就已經成了劍下亡魂,花下孤鬼了。


    有幾個女人衝在最前,蕭離一眼看出,竟有五人是合道以上。拋開神遊不論,恐怕這山穀才是世間實力最強的地方。


    劍光忽變,最先到的五人長劍一撩,劍光如花朵綻放……


    一劍五式?


    蕭離心想:怎麽這些人用的都是“一劍五式,點點桃花。”


    當日通政府裏殺人的,莫非就在她們之中。那之前的猜想就都錯了。


    蕭離心念一動,展開天龍地獄。黑氣頓時彌漫而起,如一陣狂風吹過,瞬間淹沒劍光。


    她們雖是女人,幽居深穀,卻也不是目光短淺的笨蛋。隻這一式,就感覺出神遊之力。與一個神遊上境為敵,以她們的實力,還真沒有那個信心。


    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女人伸手攔住眾人,向前兩步,嘴角一抿,現出兩個酒窩。媚聲道:“小哥哪裏來?”


    蕭離說:“找人。”


    “找什麽人?”


    “女人。”


    那女人雙臂張開:“這裏都是女人,先生要找哪一個?”


    蕭離心道:我操,她們該不會是春風樓裏出來的吧。沒有經過職業化的訓練,怎麽可能這麽惹人。


    又想:難怪大智隻敢坐在禪台上。他若下到這裏,若能保持禪心不亂,自己就能去做太監。


    蕭離側過頭去,問:“最近有沒有女人來過,大智送來的?”


    那女人說:“有的呀……”


    “人在哪兒?”他立刻問。


    “蕭離……”南風一邊喊他,一邊往這邊跑。


    那女人說:“喏,不就是她?”


    蕭離頓覺失望,看來真是自己猜錯了。


    南風這時也跑了過來,厲聲問他:“你想幹什麽?”


    蕭離搖頭,衝那女人說了句抱歉。又問:“這一劍五式,可是大智教你們的?”


    那女人淺笑道:“先生想知道?”


    蕭離臉色一寒,身上殺氣立現。


    那女人立刻收起笑容,正色道:“這是家傳。”


    “家傳?”蕭離一時沒有聽懂,忽地恍然大悟:“天都淵氏的家傳?”


    那女人神色巨變,其它女人也都露出震驚之色。空氣中不時有劍鳴之聲,說明她們有些人已經動了殺機。


    不知死活,竟敢對一個神遊上境動起了殺心。


    這時影子也來了,說:“都迴去吧。”


    那女人叫了他一聲:“大哥……”


    影子說:“沒關係的,小兄弟是自己人。”


    女人看一眼南風,問:“是你男人?”


    南風搖一下腦袋,忽然像想到了什麽,拚了命的點頭。


    女人一副神傷,哀怨的看一眼蕭離。


    南風把蕭離拉迴去,說:“現在你滿意了?”


    “你告訴我花惜在哪裏,我才滿意。”


    南風輕蔑一笑:“你看了那麽多女人的身子,還能想著花惜?”


    蕭離冷冷道:“我隻看了她們的身子,沒有看她們的臉。任何男人,看著一具無頭女屍,哪怕那是天下最完美的身材,也不會覺得是件很舒服的事。”


    南風很無語,蕭離又說:“我走了。”


    “等等……”南風說:“今晚留下,明日我給你答案。”


    蕭離深吸一口氣,說:“不要對任何男人說‘今晚留下’這樣的話。”


    南風怔住,睜大那雙美麗的眸子,忽然臉頰透出羞紅,低下頭輕聲說:“今晚——不行——”


    蕭離心裏惱道:把我當什麽人了,我隻是提醒她。一個女人,有些話不能隨便說,容易讓人誤會。搞得我想幹什麽一樣。


    憤憤的轉身,再不想和她多說一句話。


    南風愣在原地,心想:這樣也要生氣?


    蕭離坐在潭邊,潭水碧綠,映著遠遠的天空。也許是過了正午時分,陽光強烈,山間的霧氣都已散去。


    蕭離心頭諸多疑問,卻是頭緒萬千。


    第一是南風。他了解南風勝過自己。她心底善良而且柔軟,心中即便有恨,也不會想著報複,更何況牽扯無辜。當時她親見蘇憐死在自己手上,她心中會痛,但是不會恨,更不會想著用花惜來報複自己。


    是誰讓她有了這個想法?一定有這麽一個人存在,因為南風不會聰明到利用莫雨修。這已經不是心血來潮的報複,而是細心策劃的陰謀。


    南風絕不會這樣。


    其次是大智。大智身外修行,幾乎不問塵世。諸葛驚鴻設局對付老康王,他向來謹慎,不會忘了大智這個最大的助力,一定事先告知了他。即便如此,這和尚也沒有出手。


    可這一次,他既救下花惜,顧她周全,卻又不告訴她花惜所在,擺明是想隱藏什麽。某個人,某件事,在某個時間了斷?


    南風也有一樣的想法,可見此事不會對明浩鴻不利,但明浩鴻一定也蒙在鼓裏,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花惜被擄到了京中。


    這時影子走過來,看著碧綠的水潭,歎息道:“十幾年沒迴來,難得的這麽清靜。你要小心些?”


    “小心什麽?”


    “那些女人可都是吃人的,隻要是個男人,就想嚐嚐味道。你還年輕,她們隻是看著年輕。”


    蕭離愕然。


    影子又說:“淵氏以女為尊,你是否覺得奇怪?”


    蕭離說:“一點也不怪。其實大多數男人,都喜歡女人騎在自己身上。”


    影子哈哈一笑,都是男人,自然明白。他摘一片綠葉下來,雙指彈出去,薄而軟的綠葉,竟在碧綠水麵上打起水漂,直到很遠的地方。


    蕭離忽然問:“這個水潭,像不像天都裏的龍淵?”


    影子整個人都不動了,甚至連唿吸也都停下。


    蕭離心道:那夜骨珠出現,天機閣上血玲瓏讓自己見到的幻境看來都是真的。那山穀就是天都,那黑龍隕滅之處,便是龍淵。


    影子一直不說話,隔了很久,才說出一個字:“像!”


    蕭離看他眼神中充滿恐懼,修為到了他這樣的程度,不應該還有恐懼。


    他定是想起了極其恐怖的過往。


    “隻有一點不像。”影子說:“這個深潭,散發水氣,一派盎然生機。而龍淵,卻是一口魔潭,所有靠近他的生命都會被漸漸吸盡生機,無論是草木,飛鳥,還是人。”


    “那大智是怎麽活下來的?”


    “總有例外。”影子說:“不止他,還有我。當時僥幸活下來,借助骨珠之力破境合道,奉淵後之命,去陰月教取迴噬神姬。隻不過,我和大智一樣,再也不想迴去。對於我們來說,大爭之世,就是一個擺脫宿命的機會。”


    蕭離心中一動,說:“你何不借助骨珠,破入神遊。”


    影子苦笑:“神遊哪是那般容易。骨珠可以讓人破入合道,卻再也不能進入神遊。所以天都合道者眾,神遊者少。大爭之世以後,單以神遊論,估計也隻有天都十老和淵後了。”


    蕭離不解:“那就怪了,既然如此,你們都在怕什麽?”


    “自然是淵後。”影子說:“她的可怕超過一切。淵氏的男人被龍淵吸幹生機,淵氏的女人以龍淵之水修行,再把生機吸迴來,這才換的淵氏一族掌控天都。”他看向遠處山坳,女人們又迴到了溫泉裏。


    影子搖頭歎息:“離開天都這麽久,她們還是改不掉這個毛病。”


    蕭離心道:吸幹生機,龍淵真的這麽邪門,那不就和血玲瓏是一樣的德性。心中忽地一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隻覺是件很緊要的事。


    腦海裏出現了幻境中見過的一幕幕景象,天塌,地動,雷罰,烈火,一條黑龍扭曲身體,拚了命的活下去。黑霧漫開,身化為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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