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魯奇看著蕭離飛上河口城,他什麽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野利仁騎馬奔過來,叫道:“為什麽不留住他,他可是涼王,算是半個涼州之主。”


    圖魯奇不想解釋。無知者無畏,這話說的一點也不錯。


    河口守將親自出門迎接,見麵就說:“小姐,我們……”


    “不用說了,你們做的是對的。若你們出城援救,我反而失望。”金奢狸抬頭看到娜紮,左佑師站在他身邊。


    金歌等人死裏逃生,欣喜之情難以言表。


    “王爺呢?”金歌突然問。


    金奢狸這時想起蕭離,心裏忽然許多話要問。


    左佑師一指城頭:“不是在那裏麽?”


    蕭離正站在城頭,看著奔騰東逝的大河,記憶湧上心間。冬天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地方,他和紅泥曾並肩而戰,從城頭躍下,萬千軍中殺的血流成河。如今伊人已去,物是人非。


    他看一眼金奢狸,衝他微微點頭。又看向娜紮,心道:還是那麽美,難怪金遺那種不諳世事的少年會忍不住。最後,他看向左佑師。


    “為什麽不走呢?”蕭離說。


    “還能走得了?”左佑師問。


    “應該是走不掉了。”蕭離說:“我不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但經曆了這麽多,我明白一個道理。以德報怨,終究招禍。斬草除根,才能安心。”


    娜紮輕笑一聲:“兩位還有不對付麽?”她看向金奢狸。


    金奢狸還以為蕭離所恨,乃是左佑師不願開城援助,便說:“這事怪不得左叔,如果是我在城頭,即便被困住的是你,也是一樣的選擇。”


    左佑師說:“阿狸,王爺說的可不是這件事。”


    蕭離說:“你清楚就好。左先生,我要先謝謝你,不是你,我也不能悟透玄關,成就神遊。”


    “王爺客氣了。”左佑師說:“神遊上境,非人能想。我這一生,極少與人交手,臨死之前,能一試神遊的威力,也不算遺憾。”


    蕭離看向不遠處的山峰,影子在那裏。他笑道:“影子也在,他好像是在等你。千軍萬馬,也抵不住你這個合道巔峰,你不出手是因為他?”


    左佑師沒有迴答。


    蕭離“哦”了一聲:“你是怕他認出來。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左佑師冷冷問:“王爺明白什麽了?”


    “我已猜到你是誰。”蕭離說:“也猜到他是誰。難怪呢,那個時候涼州騎會開到秦嶺關外,我想若是昭妃成功,第一道旨意,就是讓涼州騎進入京城。原來是這樣……”


    左佑師身形一晃,人已在十丈之外,高喊一聲:“列陣!”


    涼州鐵騎在金奢狸未接管之前,是左佑師一手訓練。他在涼州鐵騎的地位,絲毫不亞於金奢狸。


    軍士聞聲而動,列開戰陣。左佑師知道,即便是戰陣,對於神遊上境也不見得有用。但方才蕭離說的話,太嚇人了。好像最大的秘密已被他知曉,他可以死,但蕭離不能活。


    一個戰陣遠遠不夠,他竄上鼓台,操起鼓槌,砰的一聲。


    這是戰鼓,連城外的圖魯奇和野利仁也聽到了。戰鼓一響,全城皆動。


    “什麽意思?”野利仁說:“左佑師想出城和我們一見生死?”


    圖魯奇說:“諒他也不敢在草原上和我的烏鴉騎對陣,我去瞧瞧。”話聲剛落,人拍馬而起,越過了大河。


    戰鼓一響,全城守軍皆動。有些不知情況的,還以為是要去救金奢狸。等他們集合完畢,才發覺金奢狸就在城頭上。


    左佑師手持戰旗,以旗為令,指向蕭離,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金奢狸瞬間變了臉色:“左叔,你這是做什麽?”


    蕭離笑道:“瞧不出來麽,這是想讓我死。左佑師,看來我是猜對了,你果然不是當家的。”


    左佑師一愣,隨即說道:“對錯已無意義,且看神遊上境,是否真如傳說一般恐怖,擋得住我全城數萬兵力。”戰旗揮動,是進攻的命令。


    金奢厲聲問:“左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他心裏清楚的很。”蕭離說:“隻是我不明白,即便殺了我又如何,猜到的人恐怕不止我一個。山上的影子,京城的諸葛驚鴻,恐怕都已經印證心中想法。對了,那日我見你,感覺你身上有傷。你是合道巔峰,能傷你的人,世間沒有幾個,可是一個白衣道士麽?”


    左佑師一怔,又被猜著了。不能猶豫,戰旗一指,喊一聲:“殺!”


    “誰敢!”金奢狸攔在蕭離身前


    軍士不知聽誰的好。一個是康王最信任的人,神謀鬼斷左佑師。一個是曾經的統領,康王之女金奢狸。


    有些軍士,習慣性的聽從命令上前,可看身邊的同袍,大都站著不動。他們都是河口守城的老兵。寒冬時候,河口一戰是多麽慘烈,而當時蕭離一夫當關,一刀破城,與他們生死直到最後。如今要把刀槍對準他,心裏總是不願意的。


    沒有在戰場上經曆生死,血風血雨的人,永遠無法了解他們的感情。


    蕭離冷笑:“左佑師,即便你殺了我還是保不住這個秘密。因為最先猜到這個秘密的人一定不是我,而是諸葛驚鴻,你還能殺了諸葛驚鴻麽?”


    “顧不得那麽多了。”左佑師喊道:“阿狸,你閃開,這事不是開玩笑的,我寧願丟了河口,也不能讓他活下去。”


    “都住口。”金奢狸憤怒了:“什麽秘密,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蕭離頗有些可憐的看了她一眼,這個女人原來什麽都不知道。娜紮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切,涼州也要內亂,真是好。


    蕭離搖頭一笑,對金奢狸說:“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現在要殺人,不要擋住我。”他伸手把金奢狸拉開一邊。


    左佑師再次揮動旗幟:“全軍聽令,殺!”


    城中軍士還未反應過來,蕭離已然躍上半空,龍吟之聲震懾天地。蕭離仿佛從天而降,直撲左佑師。


    有的軍士不知死活的衝過去,神仙打架,哪有他們插手的份兒。金奢狸大喊:“所有軍士,原地待命。”


    軍士們很習慣的遵守她的號令,娜紮看的眉頭皺起來。


    左佑師一指點出,身前現出一團白霧,陰寒之氣頓時籠罩數丈方圓。


    “幻陰指?”蕭離說:“我總有種熟悉的感覺,並不是因為之前中了你三指,而是中你第一指的時候,我就覺得似曾相識。”


    隻見半空中一條巨龍,似雲似霧,似實似虛,咆哮著衝下。


    左佑師合道巔峰,離著神遊不過一線。但合道就是合道,神遊之力,非他人可以想象。


    左佑師悶哼一聲,整個人撞破城頭女牆飛了出去。巨龍撲下,碩大的戰鼓頓時粉碎,石砌的地麵被擊出一個深洞,力道之猛,竟穿破三泉,地下水也冒了出來。


    河口守將嚇的腿都軟了,心想:早就想在城中打口井了,就是山石太厚,鑿不出來。城中守兵都被蕭離這一式嚇的不輕:這他媽的是人?


    左佑師飛到河麵,一掌拍在河麵上,河水激起萬千朵浪花。浪花飛到空中,立刻凝成堅冰,唿嘯著刺向蕭離。


    蕭離伸手劃一個圓,飛來的萬千堅冰頓時止在半空。


    “我記起來了,為什麽這幻陰指給我的感覺這麽熟悉。”蕭離說:“是水月大宗,你們功法同源。”


    左佑師冷哼一聲:“你知道的太多了,這就是取死之道。”


    “他會來救你?”蕭離問:“我們來賭一把,就用你的命來賭。”


    蕭離空中一個轉身,便是一式天龍滅魔。他如今神遊上境,天龍十八式的威力已可發揮到極致。原本止在半空的無數堅冰忽然倒飛而迴,刹那間組成一條巨龍模樣……


    左佑師飛身而起,堅冰巨龍已然飛來,一個環繞,纏住他身體。一聲巨龍咆哮,龍頭竟從左佑師胸口鑽入,無數堅冰就這樣沒入他體內。


    這場景無可用言語形容,不遠處的圖魯奇看到這一幕,突覺心口一陣劇痛,無法唿吸。


    左佑師低哼一聲,身形搖晃,隨即又穩住。


    蕭離落到他身前:“可惜了,他沒有出現。”


    左佑師冷笑:“你其實什麽也不知道。”


    “方才站在河口城頭,往事曆曆。想起河口之戰,與紅泥血染夕陽,我忽然就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左佑師問。


    “紅泥行事,殺手本色。以她所言,留在涼州隻是為了接近我,伺機刺殺天授帝。”蕭離說:“她確實做到了。但如果這是唯一的目的,河口之戰兇險,她何至於拿自己的命來做這無意義的事。要知道那一戰九死無生,她有非完成不可的任務在身,實在沒有必要。”


    左佑師嘴角滲出一絲血。


    “那她是為了什麽?”


    “為了阿狸。”蕭離說:“她們或許是朋友,但女人之間,絕沒有過命交情。生死相托,隻有男人,才有為朋友舍身忘死的義氣。”


    左佑師眼角也滲出了血。


    蕭離又說:“康王府假山處那個深洞,白骨成堆,卻都是女人……”


    左佑師哇的一聲噴血出來,他終於壓製不住體內天龍十八式的勁氣,萬千堅冰穿破全身每一處穴道,鑽出他的身體。


    左佑師撲通倒在地上,身體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洞,就像個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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