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王府這樣的地方,稍作打聽就知道在哪裏。


    沈依依猜到他的想法,就說:“要不再等等,我爹還沒迴來。”


    蕭離看她一眼,也沒說什麽。


    王府高牆大院,門裏門外都有巡守的兵士。四周高牆圍起來,單獨成戶,既無左鄰也無右舍。前麵是個寬闊的廣場,後麵緊鄰一處兵營。這樣的格局,無論白天黑夜,隻要有人靠近就會被發現。


    這就是身份,非是一般豪強富戶可比的。太平鎮蘇家也算氣派,可和涼州城的王府比起來,就不在一個檔次上了。


    蕭離衝天而起,到了極高之處的時候吸氣轉身,像隻大鳥飛向王府。看到一處高樓,便輕飄飄落下去。四下望去,整個王府盡在眼底。


    王府是四方的格局,四個角都是望樓,掛著防風的燈籠,隱隱看到有兵士守著。中心一個池塘,被燈火映著水麵,自高處看下來盡是粼粼的波光。池塘四周是花園假山,有草有樹,外邊被一圈瓦舍閣樓的建築圍著。自高往下望,隱隱是一個太極的圖案。若是行內人,一眼就看出王府格局暗含陣法,一草一木皆不是隨意而為。


    蕭離不是行內人,隻是覺得王府格局怪異,透著一種玄妙。他也沒放在心上,可這麽大一個地方,怎麽找到花惜呢?王府內有六隊兵士巡查,人數雖然不多,但真是把每一個角落都照顧到了。躲得過這撥人,也躲不過那撥人。僅此一點,就比蘇家強了不知多少。


    他想著就有些來氣。心道:花惜呀花惜,你若是長得醜點,我何必在這裏吹冷風。又有些氣自己:真是吃錯藥著了魔,和她頂多算是認識,何必冒這個風險。最後心底裏歎息一聲:你若是長的醜一點,也許我就不會想著來救你。哎呀,漂亮的女人果然很可怕。


    看準一個空檔,飛身躍上一座小樓:找到小康王就能找到花惜。想到日間月兒仙那個老頭,他自稱康王,很可能就是老康王了。看他樣子雖然倉發白須,但透著一股腐儒道學氣息,應該不會對花惜有什麽非分。就是有又能怎樣,他那個年紀恐怕也是死鴨子,隻有一張嘴還是硬的。


    側耳傾聽,身下小樓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他現在的境界,精心凝神去感知,是否有人立刻便能感應得出來,除非那人比他高明,在他之上。身形再度飄起,落在一處燈火明亮的小樓上。


    樓裏傳來老人咳嗽的聲音:“我還能活多久。”正是康王金世傑的聲音。


    “老王爺身體康健,隻要注意活到一百歲不是問題。”


    康王說:“隻要我活一日,天啟帝就要信守承諾,保我金家平安。”


    “恐怕天啟帝活的未必能比老王爺久。”


    蕭離心想:要不要直接劫持了康王,把花惜換迴來?還是不要了,事情鬧大,沈川那邊說不定會有麻煩。還是悄悄地幹活吧。這時看到一個小廝急忙忙的跑到樹叢處,脫了褲子蹲下去,想是太急切了,等不到跑去茅房。


    蕭離看準巡查士兵的空檔,飛身落到草叢,一點聲息也無。小廝吐出一口氣,壓力終於釋放出來,全身上下好不輕鬆。蕭離一把掐住他咽喉,頓時喘不上氣叫不出聲音。


    “膽敢亂叫,我就掐斷你脖子。”


    小廝點頭。


    蕭離問:“小康王在哪裏?”


    小廝眼睛滴溜溜的轉,伸手了指了個方向,那處有四座小樓,鬼知道是哪一座。蕭離手上用力,小廝頓時翻起白眼。


    “你耍我。”


    小廝猛搖腦袋,指一下自己嘴巴。蕭離心道:諒你也不敢玩什麽花樣。稍稍鬆手,小廝說:“小王爺不是在那座小樓,就是在這座,這個時候他隻會在這兩個地方……”


    蕭離不等他說話,按住他腦袋往樹上一撞,就此暈厥。心裏想:什麽玩意兒,一個大男人蹲著尿尿。


    俯下身子,看準四周無人,一個飛身跳進假山。按著小廝所指的方向悄悄溜過去。然而方向是對的,但在假山之間左轉右轉的,怎麽也走不出去。心裏也不在意,隻當是假山亂石布置的像迷宮一般,夜裏不好找準路線。幹脆一飛而起跳到半空。


    王府雖有兵士晝夜不停的巡查,但兵士能有多少本事。一般江湖人物或可發現,像蕭離這種已至還虛境的高手就沒辦法了。他不用眼睛看,不用耳朵聽。隻要願意,功法運轉起來,靜心凝神,方圓二十丈內,有一隻耗子摔跤也感知的出來。


    蕭離一個鷹擊長空,夜色中隻是一隻影子,看到的人也當做是隻大鳥。


    他飄落在小樓上。那小廝說了:小康王不是在這裏,就是在隔壁那座樓裏。想一個小廝,在那樣的情況下,能有多大膽量騙自己。他卻不知道那小廝正是小康王的長隨——小信子。


    小信子自幼跟著小康王,自然不會出賣主子。他所指的這四座小樓,照理講隻有一處有人居住,就是竹之武。可他不知道,小康王正在竹之武住所的密室中,正被純元功灌頂壓製幻陰指力。


    蕭離雙腳剛踏上樓頂,就感覺天地之氣異動,立刻收斂內息,以免被高手察覺。房間黑漆漆的,顯然沒有人。他縱身一躍,跳到隔壁小樓,小康王應該是在這裏了。


    就在他躍起那一刻,竹之武猛地睜開雙眼。心道:有高手。幸虧他早就想到這種意外,特意在住處開了密室,免得關鍵時候被人打擾。


    蕭離心想:自己真傻,尋思什麽呢。這邊四座小樓,隻旁邊這個有光亮,其它三個都是黑漆漆的,人在哪裏裏不是顯而易見麽。飛身過去,輕悄悄的落在樓角,屋內傳來說話的聲音,乍聽之下還很耳熟。


    俯身在簷角,屋內的聲音聽的很清楚,是沈川的聲音。


    隻聽沈川說:“竹兄說你要四五日後方能迴來。”


    另一個聲音說:“沈老弟到了涼州,我快馬加鞭也要趕迴來。有事請你幫忙,自然不能讓你等我。”


    沈川笑著說:“左佑師神謀鬼斷,什麽事能難得住你。倒是我,卻有一件事來求你。”


    聽到這裏蕭離心道:左佑師是誰?沈川對他如此客氣,用得上一個“求”字,想必也是個高手。


    那左佑師嗬嗬大笑:“我巴不得沈老弟有事托我,先讓你欠個人情。隻要我能辦到的,沈老弟盡可開口。”


    沈川說:“那我就直接說了。小弟有個江湖兄弟,是共過生死,過命的交情。我那弟妹也是萬裏挑一,是個少見的美人。也不知我那弟妹和王府有什麽交情,日間被小康王請進王府,天已如此之晚,我是特意來接弟妹迴去的。”


    蕭離心道:沈川真是夠朋友,為了花惜,從白天等到現在。


    沈川話說的委婉,左佑師卻是一聽就能猜出什麽事來。之前有人傳信小康王扣了東山沈家的舞姬團,他正有事尋求沈家相助,於是便立刻趕迴來。一問之下才知道舞姬團已經放迴,卻又在門口遇到沈川,還以為他是來問罪的呢。不過心裏也清楚,小康王隻是在王妃離開的時候胡鬧一下子,即便搶了什麽人迴來,也絕不會做過分的事情。何況還有竹之武看著,更不會出問題。


    於是左佑師說:“沈老弟放心,這人絕不會出什麽問題,待找到小康王將人要了還你,保證一根頭發絲也不會少。”


    沈川說:“最好這樣,我那兄弟不像我有牽有掛,純粹地道的江湖人。若我那弟妹有個意外,江湖人行事自是另一番作風。”


    左佑師笑:“老弟,這像是威脅。”


    沈川說:“不,隻是提醒老哥你。我那兄弟修為在我之上,江湖兒女快意恩仇,即便竹之武守著王府,多少也是個麻煩。”


    左佑師沉吟片刻:“老弟放心,看你麵子,這件事也要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畢竟,老哥還要請老弟幫個小忙。”


    “請講!”


    左佑師說:“沈老弟可知道涼州的狀況?”


    沈川搖頭:“我隻是個商人,頂多算是半個江湖人。廟堂太遠,不是我這種小民需要關注的。”


    “是呀,世人又有幾個在乎一個小小異姓王的處境。”左佑師好像很感慨:“當年康王決定臣降,天啟帝允他畫地自治,擁十萬鐵騎。四年前又用恩降的說法,把涼州分封給他幼子,是為涼王。”


    “這些我也聽說過。”


    左佑師說:“老弟怕是不知道,天啟地封幼子為涼王,以涼州為屬地。又賜婚康王,納了康王幼女金奢狸為王妃。”


    “和皇家聯姻,這不是好事?”


    左佑師笑:“老弟,那時涼王才十六歲,金奢狸已經二十六歲了。”


    “康王之女,何至於二十六歲還未嫁人?”


    左佑師說:“她的兄長都已戰死,十萬鐵騎總不能讓康王去帶領,自然耽擱了。老弟,關鍵在於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一個二十六歲的少女,是否不大合適呢?”


    聽到這裏,蕭離心道:二十六歲,就不能稱作少女了,應該是熟女。


    左佑師接著說:“天啟帝就是以此為由,涼州封給涼王,又納金奢狸為妻,看上去兩家和美,但涼州即為涼王封地,涼州財政自然歸屬涼王。天啟帝也算聰明,竟想出這個辦法。明麵是恩澤,實際卻是削權。”


    沈川顯然有些不明白,左佑師向他解釋:“康王是當世大儒,當年之所以臣服是因和天啟帝有君子約定,保有十萬鐵騎。這十萬鐵騎,進不能爭霸天下,退卻可以雄踞一方。金家累世經營,地方之上多是自己的勢力。天啟帝一個分封,就把涼州財政從康王手裏拿了過去。空有十萬鐵騎,人吃馬喂要多少銀子。等銀子吃完了,十萬鐵騎自然養不起。”


    沈川有些聽明白了,當然也明白左佑師的意思。他沈家有什麽,錢。


    左佑師接著說:“四年了,十萬鐵騎維持起來越發困難,所以才想請沈老弟幫忙。”


    沈川心裏好為難,這忙倘若不幫,方才已開口求了他。若是幫,朝廷紛爭,平白要牽扯進去。


    左佑師知道他的顧忌:“老弟無需為難,我可不是向你借錢的。我隻是想讓沈家在各地賣給王妃一些產業,當然價格越高越好。”


    “什麽意思?”


    “涼州西南有一片馬場,那是康王的產業,沈家應該對養馬有興趣的。”左佑師說:“買沈家產業的是涼王妃,沈家要買的是康王的馬場,作價二十萬兩。”


    沈川已然明白了,就是把進了涼王手裏的錢,換個法子再跑迴康王手裏。可心中仍有疑問:“那麽涼王那裏……”


    “老弟更不需要擔心了,涼王四年前就已經失蹤。”


    沈川倒吸一口氣,心想:你們真是好大膽子,好狠的心計。


    左佑師說:“老弟,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倘若如你所想,天啟帝會這麽平靜,任憑自己幼子消失?”


    沈川說:“這事我做不了主,要迴去問大哥。”


    “好,痛快。”左佑師很是讚賞:“轉告令兄,我絕不會讓沈家吃虧,這是個長久買賣。令兄眼光深遠,自然知道這中間的利。”


    “那麽,我弟妹呢?”沈川說:“她叫花惜。”


    左佑師說:“老弟放心,我這就去把人給你帶來。”


    說完推門出去,留下沈川一人。等到左佑師走的遠了,沈川抬起頭:“兄弟,是你麽?”


    蕭離翻身而下,雙腳在地上輕輕一點便從窗口鑽了進去:“大哥,原來你早知道我來了。”


    沈川說:“我是猜到是你。夜探王府,又能避過竹之武,眼下這涼州城裏,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別的人。你方才也聽到了,左佑師已經去帶花惜,兄弟千萬不要亂來。”


    蕭離說:“大哥真的信那人?我想他恐怕要拿花惜說事兒,等大哥把他的事做好了,才會真的放了花惜吧。”


    沈川說:“他是康王手下第一號人物,這點兒事應該很容易辦的。”


    蕭離一笑:“大哥,不是我小心眼。若我是他,就帶你一起去找花惜了,不會讓你在這裏幹等。總覺得哪裏不對,我去看看。”


    說完就要飛身而去,被沈川一把拉住:“兄弟,這是王府,竹之武是天榜高手,被他發覺可不好。”


    “我會小心。”飛身躍出下樓,悄悄跟著左佑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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