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方向都有胡人,他們以六邊形的陣型圍過來。六人一小組,十組負責一個方向。這樣算下來,這個六邊形的軍陣,足有三百六十人之多。


    誰也想不到,天朝境內,竟會出現三百六十人的胡人軍隊。雖然他們都是一式的黑色長袍,不是兵士打扮。但看他們行進的陣形,前後唿應,左右配合;若非訓練有素的兵士,絕不會有這般默契。


    沈川倒吸一口涼氣,倘若今天隻是他一人,這陣勢困不住他,但沈家那些後輩就不行了。倘若隻是群戰,他自然有信心。年輕一輩中,最不行的一人抵兩個還是可以的。但現在麵對非是一般馬匪強盜,江湖幫派;而是征戰殺伐,訓練有素的兵士。


    沈川對蕭離說:“兄弟,這邊靠你了。”說完飛身迴到人群中,隻言片語已安排妥當:隕星弩在內,胡人靠近就隨意射殺,其餘人分成三組,每一組四十人上下,無需以命搏殺,隻需阻擋便可。如此,胡人也隻剩下三組,由他和蕭離單獨麵對。以蕭離的實力,應該沒有問題。


    夜,死一般的沉寂。


    數百胡人推進的腳步聲,整齊的好像隻有一個人在走路,馬匹偶爾唿哧唿哧的打著鼻聲,把人的心也揪了起來。


    長刀劃破夜空的寧靜,驚天刀氣,化作無數刀影劈向胡人。


    兵士再如何善戰,始終修為不高,怎比得上沈川這樣已入還虛境的高手。刀氣漫天,戰陣頓時混亂。畢竟是久經殺陣,一瞬間便穩住陣型,兩組人迅速合聚,組成一百二十人的大三角。


    戰陣起,一百二十人精氣相通,這陣法專對付像沈川這樣的高手。三角陣型最頂頭的幾人揮動彎刀,半空中一輪刀影彎彎如月破空而至。沈川大喝一聲,橫刀揮舞,刀氣相激,四周沙飛石走。


    沈川悶哼一聲,一百二十人的戰陣,竟堪比他這個還虛境的高手。交手也才一招就吃了悶虧,戰陣的威力確不容小覷。他飛身而起,半空中一刀劈下,戰陣分開,他落入戰陣中飛舞狂刀,戰陣又起混亂。沈川想著:我在陣中,看你們如何精氣相通。


    蕭離雖然隻對付一組,但這六十人,實是三百六十人中最為精銳的一組。六十把彎刀齊齊旋轉飛出,有上有下,有前有後,有左有右,瞬間就把他籠罩起來。


    空靈一式運轉到極致,天地之氣聚集,仍舊一式天龍怒,轟鳴龍吟爆出,六十把彎刀盡被震退迴去。蕭離心裏清楚,眼下不能有任何退卻,出招即是毫不留情的天龍十八式。


    六十個胡人飛身上前,接住飛迴的彎刀,半空中陣型一遍,落地時一字排開,同時揮刀。六十道刀氣發出,瞬間匯成一股巨大刀影。蕭離雙手下沉,天地之氣聚在身前,猶如實質一般形成一道白色氣幕。轟的一聲,氣幕被刀氣震碎,蕭離被震的退後數步。心想:六十個人,也不過如此。尚不如神宮十三騎中梁河的一擊。


    六十個胡人再次變陣,一半貼地滾過來,一半躍在半空。蕭離橫掃一腿踢起無數碎石,再聚氣雙掌拍出,碎石破空疾射。胡人彎刀旋轉如月,叮叮當當一陣金屬撞擊之聲。這時身在半空中的胡人已然落下,恰好將蕭離圍成一個圓。


    那邊沈川獨自麵對一百二十個胡人,陷在戰陣之中。盡管他刀法如練,但這戰陣奇妙,循環輪轉,無數彎刀從各個方向砍來。一時間竟難以應付,大喝一聲,刀走龍蛇,力斷山嶽,戰陣頓時往外散開一些,隨即再次合隆,死死困住他。沈川心如火焚,那邊傳來慘叫唿痛之聲,顯然那些沈家後輩,對付不了這樣精密配合的戰陣。


    蕭離處境也不大妙,被六十個胡人圍住,六十把彎刀輪番砍過來,翻飛的刀影讓人眼花。好在他身法詭異多變,如遊魚在石隙間遊動,刀影之中身影變幻,忽地感覺耳後一涼,一把彎刀擦著耳垂過去。心裏不禁想:什麽絕世功法,遇到人多還不是照舊不管用。


    他哪裏知道,圍著他的確實是大孔雀王朝的兵士,卻不是一般的兵士可比。他們皆是煉氣境修為,又習練戰陣攻防,且都修習同一種功法,彼此精氣相同,聯合起來,實不遜色一個實打實的還虛境。否則以沈川功力之深厚,陷入陣中,直到此時仍不能脫身。


    慘唿之聲不絕,沈家的那些年輕人顯然不是對手。


    蕭離閃轉騰挪,幾次想放大招,但刀光乎乎不給他機會。六十把彎刀,把他上中下路封的死死的,稍不留意,便要成為刀下亡魂。但聽那邊沈川大喝一聲,有幾把彎刀被他刀氣震飛過來。這老頭聽到慘唿之聲,已經拚了命。


    蕭離望見被他震飛而來的彎刀,百忙之中伸手隔空虛抓,一把彎刀被吸了過來。彎刀在手,隨意一刀揮出,霸道無比的刀氣霎時間逼退身前數人。然而毫無用處,六十人把他圍起來,裏外三層,哪是這般容易破開的。再伸手吸來另一把彎刀,手握雙刀,雙臂風車一樣攪動,靠近的胡人全被他刀氣逼退在三尺開外。


    沈川已是拚命的招式。他知道現在如果不拚,跟著他的百餘條年輕性命,怕是活不過今晚。地上已躺了三十幾個胡人,但戰陣不因人數減少有絲毫改變。站著的人補上躺下的位置,前仆後繼,源源不絕。


    蕭離也開始著急,雖然四周的胡人全被雙刀逼住,但情況依舊不妙。無論他如何突圍,戰陣總是隨他移動。他往這邊攻擊,戰陣的力量隨之傾向這邊,他往那邊攻擊,戰陣的力量又轉移到那邊。六十人的戰陣,六十人聯手,精氣相通,將他死死困住。


    蕭離大喝一聲,刀氣如潮。刀意連沈川也有感應,那是種一往無前,萬物皆可殺氣勢。這是胖屠的刀意,在胖屠身邊久了,無意間沾染。這一刀無論威力如何,給人的感覺卻是嚇人的很。胡人也聰明,戰陣一瞬間往外擴,避開這殺氣盈天的一刀。


    機會就在此刻。


    蕭離像胡人那樣將兩把彎刀拋出,彎刀如月,兩把彎刀形成一個大圓,夾著無邊刀氣旋轉飛去。同一時間,身子前衝,一式天龍出海……


    他早已看出戰陣的奧秘,六十人聯手,如何做到精氣相通?戰陣每次全力攻擊,胡人必然以手相抵,將眾人功力集聚在一人或幾人身上。隻要打破這個環節,這六十個人,頂多不過是一般的江湖好手而已。但戰陣運轉不停,攻防兼備,運轉之間竟好似找不出一點破綻。


    就在戰陣往外擴張的一瞬間,他看到了機會。戰陣合擊之時,是六十人聯手,當他一招無邊刀意發出,戰陣後退之時,六十人卻是分成了四組。


    大地卷起沙石,一聲狂暴的龍吟。胡人阿瓊尚且避不開這一式,何況不是聯手一體的戰陣。


    沙石飛起,猶如一條巨龍,繞著蕭離盤旋一圈,這氣勢再把戰陣逼得往外擴散一些。巨龍飛出,蕭離緊隨其後。驚天氣勢猶如巨浪拍石,戰陣頓時被撞開一個口子,蕭離脫身而出,隨即轉身一式毫無保留的天龍怒……


    兩式攻擊,皆是他全身功力所聚,時機也是恰到好處,都是在戰陣不能發揮最大力量的時候。龍吟之後,一聲轟隆巨響,好像半空中打出一個炸雷。地麵沙石四濺飛起,原本六十人的戰陣,現在還能站著的不過十數人而已。


    連續兩招天龍十八式,全身功力耗掉七成。


    天龍十八式雖然威力無比,卻也極耗真氣。好在他修《大涅盤經》,空靈一式把四周天地之氣吸過來,瘋狂納入體內。


    蕭離飛身躍在半空,天地之氣凝聚於身。


    天龍舞!


    霎時間漫天龍吟,聚在蕭離身邊的天地之氣猶如實質,凝聚出四條巨龍,扭動身軀咆哮飛向沈川所在戰陣。四條巨龍舞動,飛入戰陣,所過之處摧枯拉朽一般,胡人皆被震飛上半空。沈川趁機刀如滿月,畢生所習,皆灌注在這一刀之中。刀氣凝出一個巨大的刀影,足有三丈餘長,橫掃四方……


    胡人兵士雖然人多,但麵對這樣的高手,人多並不是明顯的優勢,關鍵在於聯手攻防的戰陣。然而隻是一個小細節的疏漏,蕭離脫陣而出,與沈川一個陣內一個陣外。兩人更知道這一刻的關鍵,出手便是精氣神至極合一,毫無保留的攻擊。


    大地震動,沙石亂飛,刀氣縱橫,龍吟陣陣……


    蕭離飛身落在沈川身邊,體內真氣幾乎耗盡,竟不能一下站穩。沈川伸手扶他,然他也好不到哪裏去,身體一晃,把刀插入地麵,兩人才不至於倒下。


    一聲奇怪的長嘯,胡人兵士抬起死傷同伴,迅速撤離。沈川本還擔心餘下的廝殺,他看得出來蕭離已真氣耗盡,自己也差不多油盡燈枯。方才兩人全力一擊,近百胡人倒下,還能站著的也基本失去戰力。但這一聲長嘯,胡人驟然退卻,心中頓時輕鬆不少。卻也知道,這一波浪潮退去,不過是等著更大的浪湧再來。


    胡人已全部退走看不見身影。沈川身體一晃,和蕭離跌坐在地上。兩人相視苦笑,同時心有戚戚。這時有人跑過來,他身上有好幾處刀傷,但都不是要害。那人說:“三叔,你沒事吧?”


    沈川卻問:“你們怎麽樣?”


    那人說:“死了十幾個,重傷三十幾個。若是再多帶十把隕星弩,不會是這個結果。不知道父親怎麽想的,就是不願意讓我多帶。”


    沈川說:“整個沈家也不過五十把隕星弩,他哪裏知道會遇上這樣的事。死的傷的,都要帶迴去,每一個人都要帶迴家。”話這樣說,心裏卻很清楚:胡人退卻,不過是再次整頓,卷土重來。而自己這方,已近一半人沒有戰鬥能力。能不能迴家,老天也不知道。


    大戰之後,無論勝敗,一種很奇怪的安靜。馬匹也感受到氣氛的沉重,一個響鼻都不敢打出來。


    夜色漸漸淡了,黎明的天空顯出一抹白。


    蕭離深吸一口氣,然後悠長緩慢的吐出來。《大涅盤經》不愧是佛家經典,也不過兩個時辰,功力盡複,神清氣爽。極度緊張之後的放鬆,無法形容的爽。沈川看他樣子,精氣神更勝之前,也不禁驚訝於他恢複如此的快,他自己也才恢複到八成功力。但這也夠了,拚死一戰不見得比先前差多少。


    “兄弟。”沈川說:“你帶著那丫頭離開吧,騎馬一直向東,天黑之前你們就能出戈壁入涼州境。找到當地官府,把戈壁出現大批胡人軍隊說了,官府自會派人來接應。”


    蕭離說:“大哥呀,天黑之前出戈壁應該沒有問題,我是怕即便有官軍來接應你們,也隻是收屍而已。”


    沈川怎會不明白。心道:兄弟,你不是沈家人。老頭子活了一輩子,臨死不能連累朋友。於是說:“兄弟放心,我一定撐到那時候。”


    蕭離說:“大哥,你我都清楚,我們兩人聯手一擊瞬間改變局勢,胡人卻不知道我們其實已是強弩之末。與其說是擊退他們,倒不如說是嚇退的。等胡人卷土再來,恐怕會更難搞。”


    沈川清楚的很。


    蕭離接著說:“也許,要考慮一下更好的辦法。”


    沈川明白他的意思:“我離開時,大哥千萬囑咐,這一次行商,寧可丟下貨物,也要把舞姬團帶迴聖京。況且舞姬團是我請來的,我自然要對她們負責,把她們丟下,以後江湖上做不得人了。”


    蕭離說:“那麽,跟著你風雨同路的年輕人怎麽辦,真讓他們見不到父母,見不到妻兒?”


    沈川心中一寒,真是個困難的選擇。


    蕭離把花惜告訴他的,一一對沈川說了。沈川聽了,沉吟不語。


    “照阿瓊所說,胡人之間不是生死難解的恩怨,隻要她們交出上師這個人。”蕭離說:“舞姬團跟著我們進聖京,上師跟著胡人迴大孔雀王朝,我想這樣才是最好的。恐怕經曆了今夜的血腥,伊莎妮姑娘也會是這個想法。胡人的恩怨,我們應該置身事外,先讓人家雙方好好談談。而不是我們頂在最前麵,莫名其妙的抽刀赴死。”


    沈川兩眼放光:是呀,胡人又不是衝著沈家來的,以命相拚,真是廝殺的莫名其妙。


    “蕭離……”


    蕭離迴頭望去,花惜略顯慌忙的向他小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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