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腦袋都大,說了句:“不允就不允。”


    轉身要走,明儒攔在他身前:“想去哪裏?”


    “你未免管的寬了些吧?”


    明儒說:“隻要不是殺人放火,奸淫擄掠,我都可以不管。但是可惜,你偏偏夠格。擄人勒索,這我就要管了。”


    蕭離明白他說的是蘇憐,這丫頭簡直害苦了自己。又想起明浩鴻正往家裏趕,心頭火燒起來:“老頭,給我讓開。”不管不顧的,像頭發瘋的野牛一樣衝向明儒。


    明儒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他忽然覺得全身力氣一下子泄掉了。猛吸一口氣,頓覺身體火一樣燒起來。


    明儒隻覺手上一震,蕭離肩頭傳來一股怪力,幾乎震開他的手。於是加了手勁,反震之力卻是更大。


    詫異之餘卻也不在乎,卻見蕭離突然俯下身子,往地上一趴,雙腳用力,竟像個蛤蟆似的跳脫開。


    “走的了麽?”明儒很自信。能從他手上逃掉的人,雖然不能算少,但也不能算多。無論是多是少,蕭離都不在其內。


    他伸手虛空一抓,蕭離隻覺得周遭的空氣猛地壓縮,直往自己身體裏鑽,然後順著每一條經脈和血管衝到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那感覺仿佛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連唿吸都無法自主。


    空氣中一聲奇怪的異響,蕭離頓覺輕鬆。


    離自己不過尺餘的距離,青石板上插著一把屠刀。


    胖屠晃悠悠的走來,衝蕭離說了句:“走吧。”


    蕭離飛也似的逃掉。


    看著蕭離悠忽而逝的身影,明儒說:“他又不是你徒弟。”


    胖屠說:“我沒想過教他殺豬,那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行當。”


    “你可知道他做了什麽?”


    “你可知道他是誰?”


    兩個人都沒有迴答彼此的問題。胖屠轉身離開,明儒想了想,跟在他後麵。


    蕭離迴到家的時候,明浩鴻早就到了。


    不止是明浩鴻,還有蘇萬全以及將軍府的披甲兵士,衙門的捕快。


    南風和蘇憐都在門口。他出現的時候,南風喜上眉梢,衝他喊:“過來。”


    蕭離跑過去,狠狠看了蘇憐一眼。蘇憐卻像沒事人一樣走到蕭離身邊,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整個人靠了過來。


    明浩鴻大叫:“蘇憐,你幹什麽?”


    蕭離也在同一時刻說:“你要瘋?”


    蘇憐笑吟吟說:“看不出來麽?”


    蘇萬全臉色鐵青:“還不走?”


    蘇憐搖搖頭:“爹,你讓我走去哪裏?”


    蘇萬全說:“迴家。”


    蘇憐說:“這就是我的家。”


    “你的家不在這裏。”


    蘇憐往蕭離身上靠了靠,用半個身子蹭了蹭蕭離的手臂,這個動作嚇壞了他。


    不是蘇憐可怕,而是這個動作帶來的感覺太可怕。那感覺能讓他忘掉這個女人是多麽的陰險。


    隻聽蘇憐說:“我的男人在這裏,這是我男人的家,自然是我的家。”


    蘇萬全臉色變了,還有明浩鴻。


    蕭離小聲說:“你瞎說什麽,又想害我。”


    南風小聲告訴他:“你不要說話。”


    他不明白南風的意思,但南風絕不會害他。於是也不多說什麽,環視圍住自家門口這些人,心裏不安起來。這氣勢,這場麵,像是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動手宰活人。


    片刻寂靜之後,蘇萬全最先開口:“來人呀,把小姐請迴去。”便有兩個人走向前。


    蘇憐把蕭離手臂抓的更緊:“兩位叔叔,連你們也要逼我。”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說:“不管怎麽樣,先迴家。”


    蘇憐指著明浩鴻:“你們也想我嫁給他麽?”


    兩人迴頭看看明浩鴻,臉色明顯對這小子不滿。又看看蕭離,臉色更加難看。


    這時候隻聽明浩鴻說:“蘇憐,我們從小長大,青梅竹馬。這太平鎮除了我,你找不到第二個與你相配的人。”


    蘇憐挽住蕭離的手臂:“這不是找到了。”


    明浩鴻蒼白的臉泛起一絲紅:“他是個打更的。”


    蘇憐說:“就算是要飯的,也比你強上百倍。”


    蘇萬全看著女兒,憤怒之餘也有些心疼。隻是蘇家的臉麵是臉麵,明家的臉麵也不是屁股。當初應下這門親事,因為兩家門當戶對,明浩鴻雖有些紈絝,但富貴人家子弟,年少張狂是難免的。哪想蘇憐的反應這麽大。


    他上前兩步,柔聲對蘇憐說:“跟我迴家,別的事過後再談,別的人我也不會追究。”


    別的人,說的自然是蕭離。


    蕭離鬱悶不已,蘇憐的事越來越說不清。擄人勒索還沒完,現在是拐帶無知少女。


    這是即犯法又犯賤。犯法可以是被逼無奈,犯賤就純粹是人品問題。後者遠比前者要惡心的多。


    “事實不是這樣。”蕭離想把事兒說清楚:“信是你女兒寫的,銀子是你女兒要的,你問蘇憐。”


    蘇憐橫他一眼:“傻子,我的不就是你的。”


    蕭離無語,也不知道這算是豔福還是橫禍。懶得理他,手拿銀票一揚,對蘇萬全說:“還給你。”


    蘇萬全冷笑:“蘇某給的銀子,從未有收迴的。拿了該拿的銀子,就要辦該辦的事。給了該給的銀子,就要有該得到的迴報。”


    這話說的,像他真是個綁架犯一樣。


    蘇萬全又說:“諸位,這小子綁了我女兒,收了我銀子。現在想要脫身,竟又脅迫她說這些胡話。”


    他這話說出來,便有人聽明白他的意思。


    “蘇老爺放心。”一個捕頭樣子的官差走上前:“太平鎮還不是個亂到沒有王法的地方。”衝身後使了個眼色,一眾官差圍了上來。


    蘇憐也往前一步,把蕭離護在身後,寒著臉:“你們想幹什麽。”


    眾官差都想:這事不好辦了,就算拿了蕭離,蘇家小姐也不是好惹的。


    他們看向明浩鴻。


    明浩鴻點頭,一眾兵士整齊劃一的邁出一步。他們可不在乎你是誰家的小姐,誰家的老爺。刀槍在手,可殺。


    蕭離手心冒汗,伸手拉住南風:“姐,有機會就走,不要管我。”


    南風握住他手:“要走一起走,要死也死在一起。”


    蘇憐迴頭看一眼兩人,還真是姐弟情深。


    兵士刀槍在手,頓時殺氣四溢。


    蘇憐對蘇萬全說:“爹,你是要逼我。”


    蘇萬全說:“是你在逼我。”


    蘇憐又看著明浩鴻:“你也逼我。”


    明浩鴻心痛說:“我不逼你,我是救你。”


    蘇憐笑:“早知道,我當時就不該手軟。”


    明浩鴻突然像受了重擊一樣,手捂住胸口,嘴裏喃喃道:“真的是你。”


    話音還沒落,就聽到一聲快刀出鞘的聲音。原來是蕭離趁眾人都不在意,飛身上前抽出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官差的佩刀。這一下既快且準,幾有雷電之勢,完全看不出他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眾人驚醒過來時,刀已經架在蘇憐白皙而細長的脖子上了。


    “你幹什麽?”蘇憐驚問。


    蕭離答:“是到你報恩的時候了。”衝著眾人說:“怎麽樣?放我們姐弟離開,還是和這個千金小姐同歸於盡呢?”


    這下變得倉促,南風也驚到了,迴過神來:“蕭離,放下刀。”


    蕭離說:“姐,不能放。你不看今天的形勢,沒了她,我們姐弟的下場還很難說。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不對,是因為我而起。”狠狠盯著蘇憐:“好人,確實是當不了的。不是你,哪有今天這局麵。沒想過你知恩圖報,有什麽報答我。可也沒想過,你會以怨報德,最後害了我。”


    蘇憐把小臉揚起來,脖子伸直:“好吧,來呀。”


    蕭離牙都癢了起來,南風大叫:“你幹什麽?”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刀扔在地上。


    這時,明浩鴻說了聲:“上!”


    一眾兵士猛地撲上去,蕭離當先跳出來,抬腳便把第一個衝過來的踢出丈餘遠。


    刀槍齊致。


    若是別的,他還真是怕。但這種被一群人圍困,刀槍加身的場景,每日在夢中不知經曆多少遍。何況這群兵士,比起夢中那些骷髏兵無論氣勢還是別的方麵,都相差太遠。


    蕭離扭腰,轉身,再一個倒翻,人便脫出圍困。這些兵士也不是吃幹飯的,幾人稍加移動換個位置,便組成一個兵陣,又將蕭離困在裏麵。


    蘇憐也衝進來,和蕭離背對背。


    蕭離想不到,這個時候她會出來相助,說道:“現在出來做好人,早幹嘛去了?”


    蘇憐說:“都怪你,還要用我威脅人,真是夠聰明。”


    一聲驚唿,是南風的聲音。


    先前的兩個蘇家人,這時躍過眾人,落在南風身邊。兩人各出一隻手,按住南風肩膀。南風吃痛,頓時叫了出來。


    蕭離聽到這聲驚唿,不用迴頭看也知道是姐姐出事了。他突然側身躺下,雙腳用力,竟然斜著滑了出去,猛地撲過去。


    蘇家兩人各出一掌,蕭離人還未到,就覺得掌風似刀一般刮著自己的臉。胸口頓時一痛,仿佛被瘋牛用兩隻角頂著了一般。


    他整個人倒飛出去,落在地上,嘴角掛著鮮血。


    那群兵士似是也不想為難蘇憐,見蕭離躺倒在地,舍了蘇憐,刀槍齊向他招唿過去。


    蘇憐見狀去救,卻被人拉住手臂動彈不得,迴頭一看是蘇萬全。


    蘇萬全說:“你還覺得不夠亂的。”


    蘇憐頓時急了,卻也掙脫不掉。眼看著刀槍到了蕭離身前,可蕭離卻被剛才掌力逼住了氣息,一時間竟然動彈不得。


    南風淒慘的叫一聲:“蕭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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