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眾人驚疑的目光,莫成石的心中卻沒太多畏懼,在他決意說出齊偉的真實目的之前,他就有了會遭遇這種場麵的想法。


    而且,出乎他的預料,他此刻的內心隻感到分外輕鬆,如同扔下一直背負的重擔一樣,就在這刻,他才明白那個兄長最後那番話的目的。


    大腦閃現出過去的一幕場景,記憶清晰的如同昨日。


    在臨近黃昏的一天,幾經申請,莫成石獲準了探望的要求。


    在過道上經過數道嚴密檢查,心懷忐忑的他推開眼前的病房門戶,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白色病服,看上去骨瘦如柴,正靠在牆上凝視著窗外的夕陽的人。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轉過頭顱,平靜如水的眼中泛起點點波浪,還帶著昔日俊逸的麵孔露骨表現出厭惡之情,而後不發一言的轉過頭去


    “........”莫成石停在大門附近,不敢邁步向前,唯恐引起對方的不快,同時他也在心中埋怨起不肯來此的父母,非讓他獨自前來。


    明明對方就是那麽的厭惡自己......一股失落的情緒頓時湧上心頭,眼前有些朦朧,雖然他一直知道對方討厭自己,可卻這麽明顯的表現出來......


    他明白,自己平時雖然不說,可他的心中一定是一直以來以對方為豪,畢竟他可是對方唯一的弟弟,是與對方一榮同榮之人。


    可現在.......


    “.......抱歉,是我找你來的,先前隻是我控製不住自己,並沒有專門針對你,所以,抬起臉來!”


    莫成石抬起臉,眼中還有些懷疑,先前那是幻聽?他竟聽到了那個一直對他不聞不問兄長的關懷,隻是他看到了對方的臉,雖然皺著眉,卻沒有先前的厭惡。


    是平素對待他的兄長模樣,他頓時安下心來。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我沒空一一解釋,接下來我的話語你要牢記在心,若是今後再出現我這樣的人,你也有處理的辦法”


    兄長的麵孔一直抽搐著,眼中而且會帶上幾絲暴虐,臉上會露出冷笑,盡管如此,他依舊努力穩定語氣,將某個事實確切告知他。


    “你也知道,我是個天才,甚至比之曆史的所有天才都要閃耀,隻要我肯去鑽研,我就一定能達到相應領域的頂點,甚至超越數籌也不在話下”


    “所以他人都會重視我,嫉妒我,甚至想要殺死我,但我是不會死於陰謀的,因為那不是我的結局,哪怕生吞毒物,哪怕碰上車禍,我最終都能迎來生機”


    “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在遊玩一個遊戲,哪怕主人公因為各種危機死去,但隻要利用存檔,他就能再度站在失敗的起點,再度挑戰,隻要那個‘玩家’沒有放棄”


    兄長注視著他,眼神卻有些深遠,如同在望著不在這裏的某個存在,他臉上浮現出笑容,卻是一道極為險惡的笑容。


    “我是某個玩家的傀儡,隻要他還有興趣,我就絕不會死去,但歸根到底,這隻是我的看法”他收斂笑容,眼神變得冷漠無情。


    “按照你們的說法,可以稱那種力量為命運,(序幕)起始點一致,終點(結局)隻有一個,但其中的過程卻可以千奇百怪,隻要能確切的到達最終(路線)就好”


    “所謂的自由隻是被他人掌握的玩物,我傾聽著那份話語,按照他的規劃做著那些顯眼的舉動,蔑視長輩,親慕女性,以及展現個性”


    “因為那是屬於我的角色,是獨屬於我的劇本”兄長的臉上忽地露出溫柔的笑臉,令莫成石不寒而栗,第一次對眼前之存在出現恐懼之情。


    “不能(主動)去死,不能自主(行動),不能(獲得)平凡,這是我總結出的三條規則,然而,也正是如此我看到了些許破綻”


    “....................”


    “棋子若隻是著眼於眼前隻會被蒙蔽視野,唯有跳出棋盤,才能縱觀棋局,而我隻在對方拿起我的那一刻,見到了真實,在那一刻,我與那個棋手平等”


    “所以,我放棄了一切”


    兄長的眼中露出些許自豪之色,但轉瞬間就化作了木然,他呆呆的注視著莫成石,先前眼中的靈光蕩然無存,隻剩下一張麻木的麵孔。


    “今後,你就是‘莫匯硯’,一切都交給你了,失敗隻是開始,唯有這一刻,我們才能獲得足夠的籌碼”


    曾經的莫匯硯低下了頭,那雙眼睛已經絲毫看不到先前的智慧靈光,在床上的那個人隻是被病痛折磨的一個普通人。


    ‘莫匯硯’深深的理解了,那個人已經不是他的哥哥,而隻是一個擁有同樣血脈的陌生人,所以,之後不久就會迎來相應的終局。


    他轉身便欲離開,心中毫無留戀之情。


    “再見到我這樣的人,要切實的看好他,最好讓他失去一切的依靠,那是我最後的忠告”


    莫匯硯猛地扭頭,那個人麵色祥和的躺在床上,一副安然入睡的樣子,根本不像之前說話的人,他內心若有所覺,想必這就是兄長對他的囑咐吧。


    他默默的記在心中,哪怕一直沒有遇到那種人,他依舊深深的記著,而在他人過半百之際,世界遭逢大變,然後,他遇到了某個‘目中無人’的家夥。


    啊啊,就是這個人,他的心這麽告知自己,所以他拋棄了過往的榮譽,全身心的支持著他,隻要是他的命令,他就會不留餘地的執行。


    於是,在這個過程中,他也察覺到了某種存在的痕跡,若要命名的話,‘命運’這個詞匯在他腦海裏閃現,時斷時續的記憶讓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若說對方是被選定的‘男主角’,那全力幫助對方的自己也就成為了相應的‘男配角’,所以他才有了話語權,在不影響對方利益的情況下,他無往而不利。


    隻要對己方有利,無論是多麽困難,他都一定會獲得成功,想必不隻是他,哪怕是其他的人,隻要站上這個位置,都會獲得強大的智慧,無與倫比的行動力。


    所以他才能讓之前的決議通過,盡管這違背齊偉的想法,但他在內心深處一定對此抱有興趣,所以才能正常的通過。


    “是的,我是莫成石”莫成石並不驚慌,他麵對眾人坦然說出自己真實的名字,同時,他能清楚的感知到附著於身上的某種東西被剝離。


    這一刻,他失去了被加持的睿智,隻剩下單純的自我,望著齊偉冷淡的目光,他明白了,自己的戲碼很快就會迎來終結了。


    “咳,我來解釋吧”如果是以往,想必他的話語不會被打斷,人們會傾聽著他的話語,可這一刻,某道老邁的聲音卻打斷了他。


    梁繆同那略顯沉重的眼神望著麵色自若的莫成石,原本保養良好的麵孔出現道道皺紋,聲音也顯得無比滄桑。


    “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成石無關”梁繆同瞥了眼齊偉,然後堅決的說道。


    “灼夏國固然是第二大國,不過在當時緊張的國際局勢下卻處在一個相當尷尬的局麵,西科列聯合梵亞等國對我們實施了經濟,科技封鎖,我們的盟友卻在觀望我們的行動”


    梁繆同環顧眾人,提出了距今有些遙遠的事件,那是在25年前,是梁繆同上台的第五年,他正值年盛,不肯輕易退讓,私下裏衝突碰撞不斷。


    “我們在當時必須表現出強大的潛力和實力,讓那些觀望的人與我們站在一起,獨夫可走不寬路,集眾才是強大之本,我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而正是那時,我們國內出現了一個舉世未有的天才”梁繆同看向莫成石,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也是因為他的出現,再加上他的天賦,我們與其他諸國之間有了一定的緩衝”


    “在那時心高氣傲的各國科研天才都踏上灼夏國的領土與其開始爭鬥,比拚,然後反而被其折服,而借助這些天才我們與各國的關係也得到了緩和”


    “所以後來才有他們的人來這裏招攬,而我們也不能明麵阻止,因為那也是某種代價,正因為是那種天才,若是真被對方吸引住,我們明麵上也隻能放手”


    “畢竟西科列隻是擔憂我們趕上他們,若是我們表現出自身的闊達,對方也不願意憑空與我們敵對,在當時自矜成熟的我接受了這一點”


    梁繆同發出深沉的歎息,那是對自己愚蠢思維的深深悔恨。


    “但,最終我的放任導致了那位天才的死去,在那時我才明白了前輩們的教誨,不可相信國際間的友誼,那是隻要有利可圖就會立即背叛的存在”


    “比起一個灼夏國的絕世天才,他們更相信他們國家的普通天才,而麵臨那種你爭我奪的局麵,他們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同一個決定”


    梁繆同無言的搖頭,眼神有些恍惚。


    “隻有死去的天才不會背叛,很合理的決定嘛”齊偉揚起笑臉稱讚著,那是仿如事外人一樣的評價。


    莫成石沉默的看著嬉笑的齊偉,心中想起在那之後的事情。


    莫匯硯最終死了,死在了與他見麵的第二天,死因很簡單,隻是身體吃不消了,因為整日沉迷女色,所以就那樣死去了。


    是一個無比‘合理’的死法,若非莫成石聽到了對方臨終前的話語,也會認為對方死的很正常,可隻要知道真相,就會質疑起那看似平凡的死法。


    ......不過,哪怕說出那種內容也沒人會相信,所以莫成石也一直不曾告知對方,隻是那個家夥是一定知道的吧。


    莫成石的目光看向麵色複雜的梁繆同,那些守衛的人想必都是對方的手筆,那麽說不定對方也知曉了那番對話,所以才會在後續的問訊中,讓自己接過‘莫匯硯’那個名字。


    “一切都是我的計謀,為了掩飾我犯下的錯,所以我才強製要求成石以莫匯硯的名字活下去,所以.....他沒錯!”


    梁繆同並不看莫成石,反而高聲喊道,喊得聲嘶力竭,極為拚命。


    嚴濤,許矛生等人皆麵色嚴肅,不發一言,唯有李由刻一臉淡然,對此事既不在意,也不言語。


    “恩.....各位,應該先考慮撤退和王獸的事吧”李默滿臉遲疑,試探著說出自己的想法。


    “哼,關我何事,這種小事怎麽都好”齊偉不屑的怒哼一聲,然後看向李默,眼中閃爍著亮光,對這個敢於打斷現場氛圍的家夥有了些興趣。


    “不用擔心,王獸.....我來想辦法,撤退的事就照你說的辦吧,我期待著你的表現”齊偉雙眼微彎,嘴巴合攏,臉上帶著明顯的笑容。


    李默眉頭一動,冷峻的目光與齊偉的笑眯眯的眼神相對,然後移開了視線。


    “.......多謝,齊偉教授”有幾分不甘心的他吐出細微的話語。


    “很好”齊偉露出滿意的微笑,然後眼神變得冷漠,他環顧眾人,語氣格外的冷淡。


    “那此刻會議到此結束”齊偉的手指按向一處,屏幕上的人臉頓時一瞬之間消失,他撇撇嘴,整個人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這次的事就這樣吧,我也懶得理你了,隻要不幹預我就隨你的便”齊偉瞪了莫成石一眼,而後轉身向自己專屬的實驗室走去。


    莫成石搖搖頭,臉上雖有一絲苦笑,卻顯得十分的開懷,他在今天終於重新做迴了自己,破除了自己兄長留下的詛咒,獲得了自由。


    “這是祝福,同時也是詛咒”他的腦海中忽然想起這句話,在失去詛咒的現在,想必那份祝福也蕩然無存了,不過,這才是他的答案。


    無論何時,他都隻是莫成石,而不是莫匯硯。


    走進處於深處的實驗室,內部有著有著數十個透明圓柱,內部充滿了綠色的水,一個個赤果的人合著眼睛,身上接續著黑色的線,一直通到牆壁之上。


    齊偉瞥了一眼,不感興趣的移開目光,走到自己日常的研究桌旁,彭的一下坐在圓墩上,本想把雙手放在桌麵,卻無從下手。


    擺滿了各種研究手稿,還有其他研發的副產品,齊偉伸手撥開一小片空地,然後雙手交叉放好,腦袋趴在上麵,思緒不斷的運轉著。


    “未來變了,本來不該出手的王獸會親自下場,是察覺到人類的威脅了嗎?”他反問著自己,卻找不到答案,往日顯得嘈雜的大腦此刻卻異常平靜。


    “理應隻有我才能決定人類的發展進程的,想要在身體巨變的野獸手中自保,隻有服從我的命令才行”


    “我要更加合理的控製人類自身的進化,那份被不曾表露出的潛能也隻能以我的名義來發掘,也隻有如此,我才能......證得真理”


    “沒錯吧......雙子”齊偉低沉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然而卻始終沒有迴應。


    隻是,沒有得到迴應的齊偉卻滿意的合上雙眼,他的大腦內部再度充滿了吵雜的聲音,那是他靈感的來源,也是他野望的源頭。


    是真理守門人所居住的場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偶們的舞台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吐墨的鱷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吐墨的鱷魚並收藏人偶們的舞台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