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臭烘烘的水池一個勁兒往上冒著氣泡。


    突如其來的發難,讓墨隨安猝不及防,他使勁扒拉著身邊的石塊,爭取讓自己不掉下去,他掙紮著想起身,可半天隻能瞎撲騰,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這是墨隨安第一次真正領會到墨傾的“粗暴”。


    在墨隨安覺得自己即將被嗆死時,墨傾驀地揪著他頭發往上,他的腦袋脫離水池,大口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


    “你——”墨隨安欲罵,眼睛通紅,布滿血絲。


    可他剛一張口,腦袋又被墨傾按了迴去。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墨……”


    再次抬頭,墨隨安嗆得半死還不忘了罵人。


    然而下一刻,他的腦袋又被按進水裏。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


    如此反複四五次,墨隨安被折騰得精疲力竭,再多髒話憋在胸腔裏,也無力吐出一句。


    他被墨傾扔到地上。


    天旋地轉中,墨隨安深深唿吸,胸膛一起一伏,他虛弱地睜開眼,視野裏映著墨傾無所畏懼的眉眼,難免心梗,他開口:“你知道後果嗎?”


    “這種把人分三六九等的家,不待也罷。”墨傾掏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沾了水的手指,“張口家族,閉嘴顏麵,我都替你嫌累。”


    深沉夜色裏,門被推開,墨夫人披著一條披肩出來,視線在庭院裏張望,一眼注意到渾身濕漉漉躺倒在地的墨隨安,大驚失色,跌跌撞撞跑過來。


    “隨安!”


    墨夫人在墨隨安身邊蹲下,彎腰去扶墨隨安。但墨隨安太重了,她扶不起來。


    嚐試了幾次,墨夫人陡然注意到旁邊的墨傾。


    墨傾坐在水池旁的石塊上,一腿向前伸,另一條腿踩著石塊,手裏捏著紙巾,袖口明顯濕了一塊。


    墨夫人不是傻子,馬上聯想到前因後果,質問:“墨傾,是你幹的?!”


    “是我。”


    理直氣壯的兩個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把墨隨安從水池撈上來的恩人。


    許是過於心疼寶貝兒子,墨夫人情緒直接炸了,顧不得對墨傾的懼怕,徑自衝過去:“你是不是瘋了,你迴來時我怎麽跟你說的——”


    她說著就要推墨傾。


    就她那點殺雞都費勁的力氣,墨傾連避都懶得避,手一擋把人拂開。墨傾本是隨意一揮,墨夫人卻踉蹌了兩下,一個沒穩住,栽倒在水池裏。


    墨傾:“……”


    百年前的婦女彪悍起來能令整條街聞之色變,連她都得躲著走才行,怎的現如今的婦女都變得此般嬌弱了?


    水池的坑不足膝,但墨夫人跌落後一直在撲騰,一連被嗆了好幾口水。


    墨傾看不下去了,嘖了一聲,把人從水池裏撈上來,讓她跟墨隨安作伴。


    墨夫人渾身濕漉漉的,狼狽不堪,嘴裏卻不閑著:“早知道就不該讓你迴來。丟人現眼,惹是生非不說,還攪得家裏不得安寧,你怎麽不死在外麵……”


    她的話越來越難聽。


    墨傾聽見了,卻不惱不怒。月光之下,樹影婆娑,地麵虛影斑駁,她身形筆直,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她眼裏沒一絲感情,冷淡看了這邊一眼:“江夫人。”


    墨夫人聲音陡地消失。


    自她嫁入墨家,就無人再記得她姓“江”。


    “一個對家族沒有價值的人,活著不如死了。”墨傾一字一頓地說,“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如果連你都覺得這邏輯沒問題,不該細思極恐嗎?”


    說完,墨傾沒有再看墨夫人和墨隨安的反應,走了。


    *


    墨傾的那番話,顯然沒起什麽作用。


    對墨傾敢向墨隨安動手一事,墨夫人勃然大怒,得知其中緣由後更是難以置信,當即就去醫院將事情添油加醋地同墨達茂說了一番。


    失散已久的女兒,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言行舉止皆不過關,本就是讓家族蒙羞的事。


    如今得知她在外舉止輕浮放蕩,被挑破後不僅不心虛、反思,反而惱羞成怒向親弟弟動手,這怎麽能容忍?


    墨達茂怒火滔天地讓墨傾去一趟醫院。


    當天下午,墨傾打車前往醫院。


    烈日當頭,陽光炙烤著地麵,下了車,熱氣迎麵翻滾而來,墨傾皺了皺眉。她覷見路邊的便利店,遲疑了下,去買了一根雪糕。


    進住院部時,墨傾雪糕吃到一半,一抬頭,跟霍斯撞了個正著。


    霍斯倒不意外,目光在她的雪糕上停留一瞬,問:“你來看墨達茂?”


    “嗯。”


    霍斯點點頭,說:“我正好有點事找你,你先跟我來。”


    說完轉身又上了樓。


    反正早晚見墨達茂都一樣,墨傾沒有說別的,跟著霍斯往樓上走。


    而——


    在他們前往五樓時,墨隨安剛從四樓墨達茂的病房裏出來,正好瞧見他們倆的身影,不由得愣了愣,繼而狐疑。


    ——她才來醫院幾次,就在醫院也勾搭了一個?


    想至此,墨隨安就怒不可遏,沉著一張臉,尾隨而上。


    *


    還是那一間包年的vip病房,沈祈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依靠各種機器續命,沒一點蘇醒的跡象。床頭櫃旁多了一個花瓶,插著幾支不同類型的花。


    霍斯關了門。


    墨傾走到花瓶旁,伸手去碰百合花,手指捏著花梗,“吧嗒”一折,剛綻開的百合花就折在了她的手裏。


    霍斯臉色黑了黑。


    “找我什麽事?”墨傾捏著百合,輕嗅著香味,皺眉,手一抬將其扔到垃圾桶裏。


    “管好你的手。”


    霍斯吸了口氣,沒忍住說了她一句。


    “嗯?”墨傾沒反應過來,反手又折了一支玫瑰,注意到霍斯更黑了的臉色,晃了下手裏的花,“你指這個?”


    “……”


    霍斯沒說話,目光沉沉地盯著她。


    墨傾便將玫瑰扔到垃圾桶裏,拍了拍手:“說吧。”


    畢竟正事要緊,霍斯沒再跟她掰扯這等小事,直截了當地問:“你昨晚去了拍賣會?”


    “去了。”


    目光凜然地盯著墨傾,霍斯語調一沉,篤定道:“那一套針灸針是不是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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