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當時忘憂村的村長是一個遠近聞名的智者。”


    “我們村子所在位置偏僻,周圍沒有水、沒有地方種地,每年死去的人數有很多。”


    “所以村長一直在思索該如何拯救我們的村。最後,他看向了這座仿佛永遠跨越不過的大山。”


    “聽說當時有個旅人出現在我們村莊,看到我們生活太過貧寒,大吃一驚。他開始講述自己所在的地方多麽多麽富饒,他們那裏背靠一條大河,不會出現有人渴死的情況。”


    “村長問他,那裏是哪?”


    “旅人指了指山的另一側。”


    “於是村長終於決定,他要親自上山,去探尋山的另一邊到底是什麽。”


    “他找了一群人作為拓荒者。可他們都不敢去,他們說那座山太高了,他們不可能爬上去。會累死在半路的。”


    “村長說,如果想走完整條路程,那麽必須要走完全部路程的一半。我們第一天隻需要走一半路程就好了。”


    “等第二天再爬一半路程。第三天還隻爬一半路程。這樣就不會累了。”


    “那些人被村長說服了,他們成為了第一批拓荒者。”


    “可是,最後村長死在了山上。沒人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但是這個祖訓卻流傳了下來。我們每天都會有人被選作新的拓荒者,往山上走。一代人做不到,第二代人繼續做。總有一天,我們會登上山頂,前往那片富饒土地的。”


    說完,老人看著近在咫尺、不過半步的距離,流下眼淚。


    他淒慘道:


    “我快成功了!明明我已經快走到盡頭了!可是為什麽,我跨不過去。明明隻剩這麽一點了啊!”


    他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在最開始是鼓勵拓荒者的一句話,卻到最後,變成了困住拓荒者的一個詛咒。


    他們被永遠地困在了二分之一中。


    “我走到這個地步,其實已經沒有石碑了。”


    老人語氣絕望道:“這些石碑都是前人設立,提醒我們的。可是現在我到達的位置,已經沒有前人走過了。”


    他一直在期望著有人能繼承他的衣缽,起碼在他臨死前,能選出下一個村長。


    但他的毅力比前人強,比後人強,他是一個最孤獨的拓荒者。


    “求求你們,幫我們逃離這個詛咒吧。”


    老人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懇求。


    “最開始的那個村長的想法沒有問題,想走完整條路程,必須要走二分之一。再走剩四分之一,再走八分之一。”


    “他以為這樣走下去,既不會累,也可以走到終點。”


    “可現實卻是,你們永遠都走不完剩下的二分之一。”


    “明明山隻有這麽高,路也隻有這麽長。為什麽會走不完呢?”


    老人痛苦地點點頭,這也是無數時日他思考的問題,為什麽就是走不完?


    “因為你們丟失了某件東西。”


    “什麽東西?”


    趙千枯比老人還先問出了聲。


    “真正的時間。”


    “路隻有這麽長,按照我們的腳程,隻需要一天,就能走到山頂。你卻走了那麽多年。你不覺得奇怪嗎?”


    “當年的村長將整段路程切割成了無數個二分之一,可卻忽視了時間。”


    “你看,二分之一的路程,需要半天就能走到。四分之一的路程,需要四分之一天就能走到。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


    “時間繼續切割,切割的越來越小,當路程走到你這個地步——”


    趙牧指了指老人被切割掉的身體,說道:“需要的時間,也就是一瞬。”


    “可你,卻必須要走整整一天。”


    “你周圍的時間,是紊亂的。”


    這確實是詛咒,一個讓忘憂村莊整體時間處在畸形狀態的詛咒。


    “當初村長的屍體,被埋在了哪裏?”


    作為一個智者,村長隻要走上一段路,就知道當初他的那個想法是錯誤的。


    但他沒有澄清,而是將這個說法延續下來。


    更耐人尋味的是,村長死在了山上。


    那這個說法,是在村長死前就流傳出來的,還是村長死後呢?


    得到當年村長埋葬的地點後,趙牧帶著一群人下山了。


    等找到那塊墓地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了。


    趙千枯打了個哈欠:“該死,這個地方沒有黑夜,為什麽我還老是困呢。”


    他怏怏地找塊石頭坐下,看著周序挖掘那個凸起來的墳頭。


    其他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畢竟走了一天多,一直沒有休息,在特別疲憊的時候,天空上的太陽居然還在緩慢升起,照在身上更令人疲倦。


    周序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高,他根本沒有任何困意,三下五除二挖開了那個棺材。


    “隊長,要打開嗎?”


    周序問道。


    “打開。”


    周序雙手往兩邊一劈,最上方被釘得死死的木板應聲斷裂。


    木板化成了粉末飄到地上的泥土裏。


    趙千枯瞳孔睜大,原本的困意立刻就消失了。


    他湊了過去,將食指放在側邊的木板劃了劃,試探性問道:“你用了幾分力?”


    “兩分。如果把整個棺材弄沒了,我怕屍體會直接掉落在地上。”


    周序認真解釋道。


    趙千枯幹笑兩聲,感覺頭皮有些發涼。


    看來當時周序和他“切磋”的時候,收了不少力氣。


    周序做完這一切,就給趙牧讓開了位置。


    趙千枯也跑到周序身邊,和他繼續加深“兄弟之間的羈絆”。


    裏麵是一具早已幹化的屍體,搭在骨頭上的破布格外脆弱,一陣風吹過,就變成了粉末,被吹得不成樣子。


    薑梵葉上前,問道:“當初村長難道是被人殺掉的?”


    因為是當初的村長率先提出的這種拓荒方式,所以她覺得當初的時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對,”


    趙牧從胸口處的那道肋骨中夾起一塊碎布,隻不過剛用點力,碎布就變成了粉末。


    趙牧將這些粉末呈現給薑梵葉:“應該是被人刺中了胸膛。”


    但這些不重要。


    既然源頭是當初的村長,那麽解除這份詛咒的方法,應該也是村長,也就是這具屍體。


    等趙牧將整具屍體翻開時,棺材的正中央出現了一塊鍾表。


    一塊周圍的布條早已腐爛,而時分針還在轉動的鍾表。


    “滴答—”


    “滴答—”


    “滴答—”


    聲音往外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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