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生仍舊住在太元峰,賴天工的狀況也隻是略有好轉,對於賴天工的狀況,那爛陀寺和劍氣宗都表示愛莫能助,許半生也唯有等待某個機緣的到來。


    離開了閉關的次元洞天,許半生迴到了太元峰頂自己的住處,已經成為太元一脈門主的莊昕,在得知了許半生出關之後,還特意過來打了個招唿。


    雖然許半生依舊稱唿莊昕為大師兄,可莊昕卻不敢坦然受之,不光在太元一脈,在整個太一派,許半生的地位都很超然。


    閑聊了幾句,外邊終於有弟子來報,有人在山門之外求見許半生。


    “求見半生?”莊昕覺得有些奇怪,這兩年多的時間,前來太一派拜訪或者幹脆就是串門的修仙者數不勝數,但通常也隻是說來拜會一番,直接說要求見許半生的,還是從未有過。


    對此,許半生早有感應,便問:“來的是個什麽人?”


    那弟子答道:“那人打扮很奇怪,雖也是法袍,但明顯和我們所穿的不同,頭臉整個蒙在帽子之中。弟子問他是何門何派,他也不說,隻說是師叔的故人,姓溫,還說隻要一說師叔就會知道。不過此人倒是安分的很,跟弟子說完之後就靜靜的呆在山門之外等候。”


    許半生聽了微微一愣,腦中瞬間浮現出一個形象。


    原以為是天工開,但看到這名弟子前來通秉,就已經知道並非天工開了,否則,天工開隻需報上自己的名字,隻怕就會引起整個大青山的震動。即便是天工開不想興師動眾,肯定也不會一個人前來,天晴是必然會跟著的。


    當通秉的弟子說起那人的形象,許半生就已經心裏有些古怪了,再聽到那人自報姓溫,許半生便已經徹底知道了那人是誰。


    天外來客!


    許半生所認識的姓溫的,隻有一人而已,便是在黑市之中結識的外世界修仙者——溫藍山。


    一晃六七十年的時間過去了,許半生幾乎都要忘記了溫藍山的存在,也就是幾年前讓天工開修複壺中乾坤,取出那些材料的時候,溫藍山這個名字曾在他腦中一閃而過。因為,那些材料之中,除了不二沙以及妖鸞朱羽,其他的材料都是溫藍山提供的。


    許半生當初賣給了溫藍山許多用真炁繪製的符籙,那些符籙在九州世界也隻是跟尋常符籙相差無幾,可因為是真炁繪製,在虛空亂流之中卻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而九州世界通行的用真氣繪製的符籙,在虛空亂流裏就跟草紙沒有任何區別。


    也正因如此,許半生跟溫藍山有過約定,此後為了徹底抹去許半生和溫藍山交易的痕跡,還使得一個和溫藍山來自同樣世界的人死在了那裏。原以為溫藍山用不了多少年便會到大青山來找自己,上次他買走的符籙也用不了多久,沒想到一別便是大幾十年,以至於許半生幾乎都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


    可就在今天,溫藍山卻又突然出現了。


    倒也未必就是溫藍山,但至少,肯定跟溫藍山有必不可分的關係,他們必定來自於同一個大千世界,並且來人的目的,許半生也已經知曉。


    “帶他進來吧,我在此等候。”許半生吩咐了下去。


    那名弟子退了下去,莊昕問道:“半生,來者何人?似乎神秘的很!”


    許半生笑了笑,道:“大師兄,師弟我有客到訪,隻怕需要應酬一番,今日就不多留你了。”


    莊昕明白,許半生根本不想跟他多說這個話題,倒也不敢多問,便點點頭道:“我也還有事務要處理,就先走了。有什麽事的話,師弟你記得招唿。”


    許半生含笑起身送客。


    不大會兒,剛才那名弟子就帶著一個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一件黑色長袍中的人到了太元峰頂,隔著一層門板,許半生也能感覺到來人身上那和多年前他接觸的溫藍山相同的氣息,知道不會錯了,便朗聲道:“進來吧。”


    門外弟子急忙推開了木門,躬身將那名黑袍人讓了進來,許半生又道:“你先下去吧,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


    “弟子遵命!”說罷,他關好房門。


    許半生站起身來,也不先跟那人打招唿,甚至連確認那人是否溫藍山也沒興趣,而是走到門後,伸手從懷中取出一件小小的法寶,放在了門檻之上。


    隨著那件法寶被放下,整個屋子瞬間氣息一變,這是許半生在自己屋中布下的一個陣法,就缺這件法寶作為陣眼,隻需將這件法寶放下,整個陣法就會被發動。


    這個陣法,融合了遮蔽天地的陣法以及八陣圖,徹底隔絕天地之外,還可以起到防禦的作用,以免被人誤闖。


    陣法發動之後,許半生這才道:“你不是溫前輩吧?”


    那人也感覺到陣法被發動,知道自己徹底安全了,這才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露出一張清秀的麵龐。


    和溫藍山一樣,因為常年在虛空亂流之中穿梭,此人的皮膚顯得過於白皙,有些病態的模樣,同時,許半生也看見他藏於袍袖之中的手上,戴著一個手套,和溫藍山當年穿梭虛空亂流的裝備完全是同一種材料打造。


    “你就是許半生?”那人並未迴答許半生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許半生笑了笑,迴到桌邊坐下,道:“溫藍山可比你有禮貌多了。”


    “我必須先確認你的身份,畢竟,我們從未見過。”


    “我若不是,你又如何分辨?你是誰?”


    那人想了想,似乎覺得許半生說的有理,便道:“溫藍山是我的父親,他已經死在虛空亂流之中了。”


    “當年的那些符籙沒幫上他的忙?”


    “正是因為那些符籙有效,所以我今日才會登門造訪。隻可惜,那些符籙終究隻能幫助他避開一些禍端,卻不可能徹底保全於他。你沒去過虛空亂流,當然不會知道虛空亂流之中到底有多麽恐怖。”那人並無太多悲慟,或許對於他們來說,他們的族人死在虛空亂流之中實在是太過於正常的事情了。但是,言語之間,卻有幾分對於許半生的不屑。


    許半生還是笑了笑,道:“你怎知我沒有進入過虛空亂流?你們那個世界的修仙者整體實力太低,並不意味著我們九州世界的修仙者也無法在虛空亂流之中穿梭。你要搞清楚,我和你父親之間,那隻是一筆交易,從無半點交情可言。你跑來我們的世界之中,如此裝腔作勢,你父親臨死前就沒告訴你下場會是怎樣麽?”


    那人愣了愣,終於顯出幾分悲哀之色,道:“我幾乎從未見過我的父親,而母親也是前不久才將父親留下的遺書交給我。父親拿到你的符籙之後,迴去了一趟,也就是那次才有了我。父親已經試驗過你的符籙之威,確認有效,留下一封書信給我之後,便又去了虛空亂流。以前我修為太低,母親也不敢將父親的遺書給我,直到我步入元嬰期,母親才給我看了父親的遺書。父親的死訊,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經被確認了。”


    “看來你們的科技攀升的真是不錯,在虛空亂流之中死了的人,竟然也有辦法確認。你是來找我買符籙的?”


    那人重重的一點頭,道:“我叫溫青水,父親說你是個天才,當年不過築基而已,便能繪製出夾雜真炁的符籙。而且當初和你有過約定,約好將來再做交易。想必這幾十年的時間,你也已經積攢了不少符籙。你想要什麽?靈石還是珍稀材料?”


    許半生擺了擺手,道:“我要糾正你兩個錯誤。其一,我和你父親有約定是不假,但隻限於和他之間,我沒有義務完成和你的交易。其二,這幾十年,我有我的仙途要走,不可能時時刻刻隻為你們繪製符籙。其三,你不用覺得你父親言過其實,你們那個世界,從煉氣到元嬰很容易,但步入元嬰之後便舉步維艱,沒有飛升通道的世界,要返虛也沒什麽用,這也是天地的規則之一。這並不意味著九州世界從修煉開始到元嬰也很容易。你若是再這般時不時的流露出譏諷之態,就別怪我不念及和你父親之間那一丁點兒的情分。第四點,也是最後一點,別跟我說什麽珍稀材料,在九州世界珍稀的材料,在你們那個世界可能一文不值。交易到底如何進行和完成,這得由我來說了算。”


    溫青水愣了愣,頗有些惱羞成怒,微虛雙眼,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許半生搖搖頭,道:“你的態度實在太糟糕了,溫藍山真是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盡的義務,你的母親似乎也沒把你教好。你是不是在想,你是個外世界來客,若是傳揚出去,我便是勾結外世界來客的奸人,我若不能滿足你的要求,隨時你都可以讓我承擔一個裏通外國的罪名?”


    溫青水不言,隻是看著許半生,眼神中分明是在說——難道不是麽?


    許半生陡然綻放威壓,一時間,溫青水明明感覺到許半生隻有元嬰七重天的修為,而他已經是元嬰九重天巔峰,乃是元嬰大圓滿之境,一個小小的機緣便能邁入化神期,可卻被許半生的威壓束縛住了全身,絲毫動彈不得。


    “你修為看似高過我,可我若想殺你,也不過是一念之間。你母親就沒告訴過你?你們修煉雖易,可實力卻遠不如我們九州世界的修仙者麽?就憑你這點兒微末的道行,在我們這兒,一個元嬰初期都能輕易的殺了你。”


    溫青水的頭上,汩汩的流下汗水,他有心反駁,但卻無力迴天,因為他發現,許半生說的似乎一點兒都不錯,他空有境界,但在許半生麵前,卻根本連一絲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我與你父親也算有些交情,不管如何,我也算得你的長輩,你一進來就表現出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這就是你母親給你的教育麽?”


    許半生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屋內的氣息陡然變得寒冷無比,溫青水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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