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許半生終於睜開了雙眼,疲憊不堪的少年公子總算是鬆了口氣。


    這段時間,少年公子絕對是經受了多重的折磨。


    眼看著許半生如此之久還沒有醒來,隻是保持著幾乎一個時辰也隻有數十次的唿吸,少年公子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在這裏等下去,還是該去找些人來。


    可是少年公子又怕自己走了許半生就恰好醒了,等他迴來的時候許半生都已經離開,再加上這裏隻是望都,不是京都,若是在京都他隨時都能調出一大票人馬,可是在這裏,他的話也未必那麽好使,光是驗明他的身份就要耗費相當多的時間。他隻能在這裏苦苦等待。


    眼前的院子雖然明知是幻境,可少年公子並沒有本事打破這個幻境,院內那個葡萄精依舊在不斷的嚐試著向門外伸展它的藤蔓,許半生是說過它出不來不假,可既然那葡萄精還沒死透,少年公子就免不了擔心它能再度化作人形。真要如此,少年公子恐怕連她一招都擋不下來。


    想想剛才竟然是自己捅了那個葡萄精無數劍,現在少年公子還在後怕之中。


    此前那些葡萄粒的爆炸,主要是傷了許半生,可站在一旁的少年公子也多少受到些波及,不嚴重可也帶著傷,這一夜站在這裏不敢亂動,沒吃沒喝心裏還在擔驚受怕,少年公子也可謂是到了所能忍受的極限。


    好在此刻許半生睜開了眼,否則少年公子還真是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保不齊下一秒就腦袋一歪昏倒在此。


    “你醒了?”少年公子急忙迎上前去,對許半生說。


    許半生淡淡一笑,站起身來,看到少年公子的臉色實在難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正想一把拍在他的胸前,卻終於還是縮迴了手,將去轉了一百八十度,在他的後心上拍了一掌。


    少年公子根本就沒有抵抗之力,隻覺得許半生這一掌幾乎將他的心脈都給拍斷了,原本就已經達到體力和意誌的極限,現在又遭受如此重擊,直接就昏厥了過去。


    昏迷之中,少年公子好似覺得自己體內有一股暖流在緩緩流淌,隨即他感覺到通體舒泰,悠悠醒轉過來。


    一睜開雙眼,少年公子的第一反應就是死死的護住了胸前,一雙白嫩的小手緊緊拉著自己的衣襟,滿臉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等發現自己是單獨躺在床上的時候,少年公子這才感覺到安全了一切。


    翻身坐起,低頭看到自己的衣服依舊是從前的那套,摸摸臉頰,沒有絲毫的改變,少年公子總算是一顆心掉迴到肚子裏。


    這裏是一間客房,裝飾在客棧的房間裏算的上是相當華貴了,大屋子裏空空蕩蕩,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


    下了床,少年公子走到桌邊,摸了摸桌上的茶壺,茶壺的溫度已經很低,看來這屋裏的人離開了有一段時間。


    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此前受的傷全都好了,看來許半生將其打暈隻是為了替他療傷而已,並不是另有所圖。


    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少年公子看了看下方院內,院中假山流水,頗為典雅,看看天色,已經是下午時分,自己這一覺睡得很足。


    倒了杯茶水,喝下去之後,少年公子覺得自己饑腸轆轆,他陡然意識到,這恐怕不止是睡了一天而已,現在恐怕已經是第二天甚至第三天了。


    急忙拉開房門,少年公子放聲大喊:“夥計!夥計!”


    一個身穿青灰色衣服頭上裹著頭巾的夥計很快出現,滿臉堆笑的看著少年公子道:“公子,您有什麽吩咐?”


    “你這是哪家客棧?”


    “醉仙居啊!您這是……”夥計似有不解,隨即一拍腦門,趕忙又道:“哎喲喂,您瞅瞅我這腦子,您迴來的時候昏迷不醒,您那位朋友,也是一位少年公子,說您是他的朋友,生病了需要休養,讓咱們別打擾您。怎麽著,您身體沒事兒了?”


    “他人呢?”


    “走了啊!”


    “什麽?走了?他去哪兒了?”


    夥計搖搖頭,無奈的說道:“那位公子一貫是早早出門,直到天黑了才迴來,我們就是開門做生意的,也不敢問客官去哪兒去做什麽呀。您甭著急,看著這天色,一個時辰之內,那位公子爺準迴來,您這睡了兩三天了,一定餓壞了吧,要不要小的給您準備點兒吃的喝的?”


    聽聞許半生隻是暫時離開,一會兒還會迴來,少年公子放下了心。


    他點了點頭,順手從腰囊裏取出一枚足足十兩的銀元寶,直接扔給了小二,道:“先去給我準備點兒稀粥饅頭,然後讓後廚給操持一桌上等酒席,酒要最好的酒,菜要最好的菜,我今兒要跟我兄弟一醉方休。哦,對了,再給上一壺最好的茶水,現在就要,屋裏那壺茶是什麽玩意兒,那是給人喝的麽?”


    夥計接住了那枚元寶,看著少年公子關上了房門,心說之前那位公子爺就已經出手夠大方的了,合著這位更是豪綽的厲害,這一出手就是十兩的銀子,夥計忍不住就開始計算,最好的酒,最好的酒席,最好的茶水,這一切要花多少銀子,自己又能剩下多少小費。


    房門突然又開了,夥計嚇得急忙將銀元寶藏在身後,似乎生怕少年公子將元寶要迴去一般。


    “對了,我再問問你,你說我睡了兩三天了,這幾天我那位兄弟在哪兒睡得?”


    聲音壓得極低,有點兒鬼鬼祟祟的,看上去似乎很不好意思開口一般。


    “當然是也睡這間屋啦,這可是我們這兒最好的客房,你們兩位年輕的公子爺,都是老爺們兒,當然是睡在一起。”


    夥計還沒說完,少年公子就急切的關上了房門,看的夥計莫名其妙的。


    撓了撓頭,夥計自然是去準備去了,而少年公子卻是麵頰通紅滿臉像是火燒一般的靠在門上。


    從自己的狀態來看,應該是什麽事兒都沒發生,可是,哪怕是跟一個男人同床共寢,這也是絕不能被允許的。哎呀,這個公子,怎麽就那麽馬虎?


    這可如何是好?


    少年公子一想到自己竟然跟許半生在一張床上睡了兩三夜,他那心裏就像是貓抓了一般。


    夥計很快送來了稀粥和饅頭,當然還有上好的香茶,可少年公子已經無心吃喝了。


    總算是味同嚼蠟的吃了點兒,天色也就黑了下來,屋外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少年公子聽得出來,那是許半生迴來了。


    一想到外頭的那個男人竟然跟自己同床共枕了兩三夜,少年公子真是連殺了他的心都有。可是,一來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許半生的對手,而來許半生甚至可以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那晚要不是許半生,少年公子鐵定已經是亡魂一縷,而且是被吸幹元陽永不超生的死法兒。少年公子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許半生了。


    木門吱呀一聲,卻並未應手而開,許半生知道,這是那個少年公子醒了。


    他揚起手輕輕的叩了叩房門,裏邊卻並無半點聲音。


    許半生皺眉,奇怪,又叩了叩房門,那少年公子才終於姍姍來遲的打開了門。


    少年公子站在門後,滿臉的扭捏,甚至帶著點兒委屈,麵頰通紅,屋內桌上擺著半碗稀粥還有幾個都被啃了兩口的饅頭,許半生站在他的麵前甚至能夠聽到少年公子胸口那砰砰直跳的小心髒,許半生不由笑了,他哪裏還能不明白這少年公子是糾結什麽呢。


    邁步進了門,許半生在桌邊坐下,伸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才說:“這位姑娘,你還站在門口幹什麽呢?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少年公子一呆,隨即猛然迴頭,卻看到許半生那平靜的笑容。


    頓時間,她的眼淚就簌簌的下來了,原來人家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兒身了,這可如何是好,雖然穿著整齊,可他如果不是把自己脫光了又怎麽會知道這一點?想想也是,療傷麽,難免裸裎相見,可是,可是……


    許半生又笑了笑,道:“都是江湖兒女,你又何必那麽拘泥,我又沒對你做什麽。”


    小姑娘聽到這話,心裏似乎突然就釋然了,想想也是,他們這樣的修仙者,注定是要數百年上千年這樣活下去的,如果連這種小小的事情都要像是凡人那樣計較,以後這修仙之途還怎麽進行下去?漫漫修仙途中,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麽,別說隻是被人看了一下身子,即便是偶爾發生點兒什麽雙修的事情,隻怕也沒什麽打緊的。何況許半生也絕非故意,誰讓自己女扮男裝來著,人家以為自己是個男人,自然毫不介意的脫了自己的衣服,脫下之後才知道自己是女兒身,那也已經來不及了。


    終究是有些扭捏的,小姑娘看了看許半生,雙頰紅的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她終於輕啟雙唇開口說道:“我叫朱宛清,還沒請教恩人尊姓大名。”既然已經被看破女兒身了,朱宛清也便不再拿捏腔調,恢複了女子的聲音說道。


    許半生笑了笑,道:“我叫許半生,你姓朱?看來你還是皇族的人呢,隻是不知道是個公主還是個郡主?”


    朱宛清一驚,但是想到許半生肯定是中神州的仙長,這次到東神州來完全就是為了那個葡萄精,她也就不介意告訴許半生自己的身份了。


    “仙長果然是神通廣大,僅憑一個朱字就知道小女子的出身。家父朱彥鳴,正是當今聖上。不過這都是凡人注重的東西,仙長乃是高人,無需理會這些。”


    許半生哈哈大笑,道:“我在那院子裏說的話你全都忘記了麽?我並不是什麽中神州的仙長,隻不過運氣使然在這裏就已經領悟道法進入了煉氣期而已。不過你說的也不錯,在這個世界之中,修行者是無需理會凡人的血脈身份的。我不會像是其他人那樣當你是個公主,你也不要一口一個仙長。咱倆年紀應該差不多,就以朋友相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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