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生明白了,十七局其實跟國安就是平行的單位,隻不過國安工作的側重點是凡人層麵的國家安全,間諜啊,政治保衛啊,情報啊,這些都歸國安管。可是另一個層麵的國家安全,涉及到術數界的能人異士,就歸十七局管。說的明白點兒,十七局就是個針對術數界修行者的國安部門。


    老莫既然表現出對術數界的了解,而既然是跟術數界有關的靈異類案件,毫無疑問,上邊必然會有專項負責人士。在這樣的過程中,發現老莫的異常也就沒什麽可奇怪的了。


    “我的檔案直接被調到了中央,加入到剛剛成立兩三年的國安部,而我也成為了國安部門裏一個處長,隸屬國安部第十七局,也就是現在這個十七局的前身。”


    看來,老莫也知道許半生跟十七局的人過從甚密,是以原本應該嚴格保密的事情也並沒有瞞著許半生。


    “你是十七局的人?”許半生卻有些疑惑,因為十七局的人在這一年裏可是沒少跟他打交道,史一航也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若是十七局有老莫這樣一個人,他沒道理不知道,畢竟老莫退下來之前可是個副部級的官員,而十七局的局長,也不過就是個副部級的幹部而已。


    老莫搖了搖頭,道:“是公安部第十七局,不是負責修行者事宜的十七局。十七局實際上是從國安中分出去的部門,說起來,他們跟宗教局的關係倒是比跟我們國安要好。組建十七局的第一批成員,主要是由當時我們國安部第十七局的人構成,所以我才說我們那個部門是十七局的前身。十七局以前主管的事情過於敏感,不得不分出去,成立獨立的,隻對一號負責的特殊部門。可是,我們國安內部,也保留了職能接近的部門。國安部的十七局,現在的名目上被稱之為企業局,主要負責下屬企業和公司等事業單位的管理。而你也應該知道,國安許多隱藏身份的偵察員,也都是放在這些企業和公司之中的,國內很多企業公司,根本就是我們國安部的辦事處。”


    許半生明白了,老莫顯然是被國安部隱匿下來的人,十七局過於特殊,總要有個牽製他們的部門,國安部的第十七局就是一個極佳的部門,企業局,無論是從間諜情報方麵,還是從對修行者的管理方麵,都是個幌子而已。有人還曾為此開過一個玩笑,說國安部真正的實力都隱藏在企業局,因為國安部真正在第一線的情報人員,其表麵身份都是下屬企業的員工。


    兩個十七局,這倒是有點兒意思。


    “我們的部門之中,也有一些修行者,當然,都沒有你這麽強的實力,基本上都是些眼之境耳之境的修行者,單兵實力未必比得上一個強大的特種兵。而我,是沒有任何修為在身的,隻是因為我對術數界有所了解,我才會被留在這個部門當中。而我們這個部門,實際上的職能跟十七局是重合的,隻是為了雙保險才保留下來,平時也就沒什麽工作可做。可以說,我以及我這個部門的同事,都是被養著的,留著我們隻是以防萬一,萬一十七局運轉失靈,好讓我們頂上。事實上十七局從來都沒出過問題,我們這幫人也就領著工資不幹活過了這麽多年。一些老同誌退了休,我們的級別和職務就會做出相應的調整,也會補充一些新人進來。進入國安部的這接近三十年,我完全是因為年齡的增長而一步步的走到了副部級的位置上。我退休前的職務是國安部第十七局局長,第十七局有兩個局長,一個是真正負責企業局的,另一個就是我們這個隱藏部門。”


    “你是從局長的位置上退下來的,那麽對你們部門的同事應該都很了解咯?”


    這時候水燒開了,老莫便往紫砂壺裏倒了些水,等待的過程中,他說:“一共也沒幾個人,應該還算是很了解的。”


    許半生拿起紫砂壺,將茶水倒進公道杯中,幫老莫續了杯茶,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些同事分別都是出自哪些門派?”


    老莫笑嗬嗬的喝了杯水,說道:“他們都是無門無派的人士,雖然沒幾個人,可是構成卻相當複雜。”


    許半生微微蹙眉,問:“散修?”


    “甚至都不能算是散修,具體我就不一一對應了,簡單舉幾個例子吧。我們的同事之中,有摸金校尉出身的。這個人在某個古墓之中得到了一本秘籍,抱著試試看的心理跟著學了學,結果卻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不尋常的境界之中。然後,他被有關部門找到,一方麵是牢獄之災,一方麵是加入我們,如何選擇就一目了然了。”


    許半生也不禁笑了起來,這個答案還真是讓人感到意外。


    “還有一個同事,他本身出自一個武術世家,當然,到了他這一代,即便是在武學上,也沒什麽值得驕傲的地方了。他屬於他們家中的天才,進展極快,在武學上年紀輕輕就登堂入室。而後他也發現自己和家人發生了不同,他可以內力外放,甚至可以束氣成棍,他並不了解術數界,隻以為是武學到了一定的階段都能如此。可實際上,是他們家的祖傳功法之中,原本就包含了修行的心法,隻是因為他適合修行,所以才小有所成。”


    老莫還想繼續舉例,許半生卻做了個手勢製止了他,其他人的情況肯定有所不同,但是殊途同歸,都是因為意外而進入到修行之門當中,許半生並不需要具體的了解。


    “你是吳東人,所以落葉歸根,退休之後就迴到了吳東?”


    老莫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要和你爺爺接觸,並且為何要將這一切告訴你對麽?”


    許半生也點點頭,道:“你發過誓,而且我很清楚,那個莫大師會讓你發什麽樣子的誓。這種誓言,一旦你違反,要麽是暴斃身亡,要麽是根本說不出來。除非有人幫你解了誓約,可即便解除,你又為何要對我說這些呢?是誰讓你這麽做的?”


    老莫苦笑道:“除了莫大師,還能是誰?”


    許半生劍眉一擰,急道:“你又見到莫大師了?”瞬間覺得不對,老莫分明說他再未見過莫大師,雖然許半生當時問的是多年前的事情,可是如果老莫後來又見到過莫大師,他也絕不該說他從此以後再未見過此人。


    老莫搖了搖頭道:“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我再未見過莫大師,隻是前段時間,我又做了個夢而已。”


    “又是夢?”許半生的表情已經很嚴峻了,他很清楚所謂的夢並不是真的夢,而隻是一種記憶的植入手段,這種手段他也會,利用精氣將自己的一段記憶植入到對方腦中,使其產生一種做夢的假象。古人所言的托夢,其實往往就是這種手段而已。


    古代人是如何做到托夢的,許半生並不完全清楚,但是他卻知道,即便是林淺,也隻能在直接接觸的情況下,才能將自己的記憶植入到另一個人的腦中,使其產生做夢的感覺。或許在靈氣相對充沛的古代,當時的修行者修為更高,可借用的天地靈氣也更多,所以可以遠程使用這種術法。可是現代的修行者卻九成九都不可能做到。


    老莫說他又做了個夢,恐怕是莫大師和他又有了接觸,隻不過老莫並不知道而已。


    這也有些奇怪,莫大師既然必須出現在老莫的身邊才能完成這個術法,他為何不幹脆直接對老莫說,而要選擇這麽複雜的方式。


    老莫緩緩說道:“我雖然沒有修行,可是三十年下來,我對術數界的了解應該不會比你更少。我也知道那其實不是什麽夢,隻是一種記憶的傳輸,而且必須是有實際的接觸才能完成這個術法。但是我可以確定,莫大師並沒有再次出現,因為在夢裏出現的那個人,並非莫大師。”


    “那是誰?”


    “他說,他叫林淺。”


    許半生大驚失色:“什麽?我師父?”


    老莫點了點頭,道:“天下隻有一個林淺真人,即便是在夢裏,我也知道那就是太一派的掌教真人,是你的師父。當然,現在太一派的掌教真人已經是你了。”


    “你夢裏的那個人長什麽樣兒?”


    “年約五六十,看上去比我還年輕一些。穿著一套西裝,極其合身,絕對是手工量身定製的,臉上還戴著一副無框的眼鏡,看上去不像是修行者,倒像是某個大學的教授。隻是不知為何,他總給人一種獐頭鼠目很猥瑣的感覺。”


    許半生笑了,這就是林淺,絕對是那個老家夥。


    這個老家夥就是這樣,他其實很注意自己的儀表,從來也不知道缺錢是什麽感受的他,總是會竭盡所能的把自己打扮的像是一個上流社會的人。可是,無論多麽華貴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脫不了那種猥瑣的氣質,這種氣質與生俱來,跟隨了他整整一生。無論林淺怎麽努力,他也不是想象中那種世外高人的模樣。


    在許半生的記憶之中,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他出現在許家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會是一副邋遢道人的尊榮,倒是很配合他那猥瑣的氣質,這直接讓許家的人覺得他就是個瘋子。若不是他那神乎其神的手段,許如軒也絕不會把許半生交給他。


    許半生想起了自己和林淺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不管如何,他的嘴角都自然而然的漾起了溫暖的笑容。哪怕林淺就是莫大師,在那十八年裏,他也都是許半生唯一的親人。


    “就是他。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夠呈現出他那種極度猥瑣的氣質了。”許半生斷言道。


    老莫不置可否,又說:“他自承是林淺,我也無法懷疑,那隻是個夢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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