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定一直臥床休息,看到自己一貫還算鎮定的兒子如此慌亂的跑進來,嘴裏說的話也是不明所以,不由得皺了皺眉,嗬斥道:“平時教你的功夫都忘記了麽?心平氣和,這四個字我是怎麽教給你的?!”


    石予方卻愈發著急了,一把抓住父親的手,搖晃著說:“是那個人來了,那個人!”


    “哪個人?!”石大定不明所以滿臉茫然,很快他就激動了起來,“你是說師父的親傳弟子?!”


    石予方連連點頭,石大定頓時激動萬分,比兒子還要激動,之前自己所說的心平氣和完全不記得了。


    “快,快,快扶我上輪椅!”石予方急忙叫喊。


    可是,一個聲音傳了進來,是許半生,他平靜從容的說道:“不用了,我已經進來了。”從父子倆的對話之中,許半生已經知道,這個石予方的父親,必然是師父當年雲遊的時候,指點過他一些功夫,否則石大定絕不會如此激動。這也不奇怪,林淺一向遊戲人間,但卻也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可能當年看石大定活得不好,就順便指點了他幾招功夫,無形中就改變了石大定的一生。這對林淺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雖然已經聽石予方說過,可看到許半生如此年輕,石大定還是大驚失色。


    根本不需要再問什麽,許半生和林淺雖然是截然相反的兩種類型,許半生飄逸俊朗幹淨有禮,而林淺邋遢尋常不修邊幅,可是兩人身上有一種超凡脫塵的氣質,卻是如出一轍。這些年對師父日思夜想,隻希望能再見林淺一麵的石大定,隻是一眼之間,就認出了許半生必然是林淺的嫡傳弟子。


    “不行不行,小方,你快扶我起來,我要向師……向太一派傳人認錯,請求太一派傳人責罰。”石大定想稱唿許半生為師弟,可想到林淺根本就沒有收自己為徒,心下不禁黯然。


    許半生擺了擺手,石予方感覺到似有一種無形的壓力阻止了他去攙扶自己的父親,心下不免大駭,心道難道真有內力外發這種神奇的功夫?


    “師哥這是何苦?為何要自請責罰?”許半生微笑站在窗前,眼睛仿佛可以穿透薄毯一般望向石大定的雙腿。


    石大定頓時就呆住了,猶如泥胎木塑,整個人都石化了。


    好半晌之後,石大定才迴過神來,他哆嗦著雙唇說道:“你……你剛才叫我什麽?師……師哥?”


    許半生笑著點了點頭:“師父一向遊戲人間,他既然傳授過你太一派的功夫,雖然並未承認你是他的弟子,但是你終究都已經是太一派的人了。”說話之間,許半生從懷裏取出太一派掌教的信物,擎在手中,高高舉起,無比嚴肅的說道:“弟子許半生,乃太一派第三十七代掌教真人。吾師林淺,於江湖中傳授師門絕學與石大定,今日我代師收徒,將石大定納入門牆,以正視聽。石大定,你可願入我太一派?!”


    石大定激動的已經老淚縱橫,他這一生,盼了半輩子,就是盼望著能夠再見師父一麵。而至於成為太一派的弟子,被師父承認是他的徒弟,石大定是萬萬都不敢想的。卻沒想到,今日竟然成為了現實。哪怕還是沒能見到師父,石大定也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已。


    現在的石大定,雖然雙腿已經殘疾,但是當年林淺給他的一切,他絕不敢有半點遺忘。幾十年來,始終銘記於心。


    “我願意,弟子石大定,願拜入太一派門下,至死不背。隻是,隻是弟子無用,現在已經是個廢人,恐怕再也無法為師門效力。弟子有罪,師父當年傳我捉雲手,我也一直謹遵師父教誨,從未將捉雲手私下傳授給任何人。隻是,犬子大逆不道,竟然偷學捉雲手,雖未通心法,可弟子保護師門絕學不利,同樣犯下大錯,還請師門責罰。孽子,你還不趕緊給你掌教師叔跪下?!”石大定虎目圓瞪,衝著石予方一聲大吼,嚇得石予方雙腿一軟就要給許半生跪下。


    許半生還是輕輕鬆鬆的一托,石予方就感覺到自己膝蓋下方傳來極大的力量,阻止了自己下跪的動作。


    許半生淡淡的笑著,說道:“師哥無需自責,想來師父也不會怪罪於你,本門武功,雖然不能私下傳給外人,可並不絕對禁止傳給子嗣。你從前雖非本門弟子,但是現在我既然已經代師收你為徒,納入門下,你也便無罪之有。今後,你大大方方的將捉雲手及心法教給小方吧,當年師父必然是看你為人忠厚才會傳你武功,小方倒是承繼了你的忠厚,為人秉性純良。”


    石大定更是激動不已,急忙對石予方說:“還不叩謝你小師叔大恩!”


    石予方知道自己跪不下去,便幹脆深深的鞠了一躬,口中說道:“謝過掌教師叔不責之恩。”


    許半生擺了擺手,又道:“師父當日傳你的捉雲手不全,日後我會將全部的捉雲手都替師父傳授給你,你再教給小方吧。”


    石大定頓時神色黯然,雙目緊緊閉了起來,口中歎道:“掌教師弟你有所不知,我……我這雙腿,早已廢了。師弟的恩典,我怕是再無福享有,隻求師弟親自傳授小方便可。”


    許半生哈哈大笑,一把掀開了蓋在石大定腿上的薄毯,道:“我既說日後要將捉雲手全部傳授於你,你這雙腿,難道我還治不好麽?師哥,你也未免太瞧不起我太一派了吧?”


    “什麽?我這腿還能治好?”石大定完全無法相信,許半生連看都沒看一眼,這才剛剛揭開毛毯,哪怕問了脈象也行啊,什麽都沒有,就紅口白牙的說能治好他的腿,這讓石大定如何相信?


    “你躺了也有五六年光景了吧?當年師父傳你捉雲手及心法,就是看在你從前所學的武功繼續修煉下去必然會走火入魔傷及經脈,而他也無心去替你把那低級不入流的功夫修改完善,所以才會傳你捉雲手及心法,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從此勤修苦練捉雲手,可以不用在那條不歸路上越陷越深。可是你竟然還未放下過你那門不入流的功夫,這才在練功之餘岔了氣,走火入魔。若非有捉雲手替你護住心脈,你傷的又何止是一雙腿?真正叫做糊塗。捉雲手,師父雖隻傳給你一部分,可這一部分早已遠比你那套不入流的功夫強得多。你隨本性醇厚,終究不免貪欲過盛啊。小方也學了那功夫吧,幸好遇見了我,否則小方不得你傳授捉雲手的心法,怕是再用不了幾年,就會落得一個走火入魔暴斃身亡。你真是糊塗啊!”


    許半生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讓石大定瞬間明白了自己********。


    他無聲的淌著眼淚,點著頭道:“掌教師弟教訓的是,是我石大定貪欲過盛,我有今日,怪不得他人。隻求掌教師弟救我犬子。”


    許半生將手放在石大定的腿上,上下摸了一遍,道:“你終究是和我太一派有緣,今日既是我到了這裏,就沒理由讓你繼續在床上躺下去。隻是,你這躺了五六年,恐怕恢複需要一段時間,你也不要操之過急了。”說著話,許半生轉過頭,衝著李小語招招手,李小語立刻從包中取出一隻錦盒,遞到了許半生的手中。


    打開錦盒,那裏邊擺放著長短不一的數十枚金針,最短的不過寸許長短,長的卻在錦盒之中彎了三折,足足有一尺多長。


    從錦盒裏依次取出幾枚金針,許半生運指如飛,將金針一根根的插進了石大定的雙腿之中。然後,他雙手一拎,就將石大定一百多斤的身子拎了起來,轉了個方向,使其背部對著自己。


    然後,許半生又拈出幾枚金針,盡皆插入到石大定的後頸以及腦側。


    “師哥,你運一下捉雲手的心法,我這就將你那門不入流的功夫廢掉,然後幫你雙腿恢複生機。”


    石大定不敢怠慢,連忙運轉起捉雲手的心法,然後,他便感覺到許半生單掌貼在自己後心之處,一股清涼的氣流從後心湧入,然後絲絲縷縷滲透進他的丹田周圍。這個時候,石大定才感覺到,自己丹田附近竟然有一團不知名的氣團,當許半生的內力抵達此處的時候,那團氣團猛然激烈的反抗起來。


    隻是,在許半生渾厚的內力包裹之下,石大定丹田處燥熱的氣團迅速的消散,不大會兒功夫就徹底被許半生催化掉了。


    隨後,石大定隻覺得那股清涼的感覺和他運轉的捉雲手內力融為了一體,越過丹田,一分為二,朝著他的雙腿湧去。


    內力初入雙腿之時,石大定隻感覺到一陣陣的刺痛,這種刺痛的感覺幾乎讓他昏厥過去。可是石大定卻是不驚反喜,他這雙腿,已經五年多都沒有任何知覺了,哪怕是用刀砍也沒有過任何的感覺,現在能感覺到痛,說明許半生的治療已經起到了效果。


    當內力抵達石大定雙腳腳心的湧泉穴時,石大定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再度淩空而起,許半生又將其正麵轉向自己,然後,飛快的從錦盒之中將兩枚最長的金針抽了出來,雙手各執一枚,將其從石大定雙腳的湧泉穴分別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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