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和蕭景曜去仙靈界探訪親友後,迴神界的時候,順帶把孤家寡人舒襄一起帶迴了鬼境。


    猶記當年從九洲“偷渡”到仙靈界之前,攬月和蕭景曜曾經承諾過,到時一定風風光光迎接舒襄,再大辦個百來桌!


    如今遲到的承諾終於可以踐行,整個鬼境張燈結彩,一起迎接尊上和夫人的摯友。


    既然這般熱鬧,攬月便又將白行晏、姑洗,特別是白行芷也請了過來。


    舒襄與蕭景曜勾肩搭背從外麵走進來,當看到站在攬月身邊的白行芷之時,舒襄腳下猛地一頓,差點扭頭落荒而逃。


    蕭景曜反應極快,一下子摟緊了舒襄的肩膀,拉著他坐了下來。


    “都是老朋友了,難得見麵,今日酒水管夠,我們不醉不休!”


    眾人言笑晏晏,你來我往,姑洗都猜起拳了,舒襄卻隻盯著眼前的酒杯發呆。


    他沒想到今日會見到白行芷,他甚至......早就不敢奢望再見她了。


    阿曜曾提起過,他說白行芷身負至正至義之魂,她命數極貴,小月兒和白行晏都一致推她為這諸天萬界的新天道。


    天道......那可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啊,而他......他不過是一個小位麵飛升上來的邪修。


    想到這裏,舒襄的頭忽然埋得更低了,他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鈍痛,陌生卻牽引入魂。


    眼前的白玉酒杯光華流轉,猶如當初那雙眼睛清澈明亮。


    舒襄忍不住開始神遊天外,他的思緒騰飛而起,去到了初初飛升仙靈界,身陷囹圄的那段時間。


    那時候,他懷揣著美好的希望飛升仙靈界,想要與阿曜還有小月兒團聚。


    令他沒想到的是,彼時一飛升他就被所謂的三大家擒獲。


    仙靈界的修士和九洲並沒有什麽兩樣,他們一樣談邪修色變,甚至手段更加殘暴!


    他被不分青紅皂白地關押進了天牢裏,甚至要承受無休止的雷刑,沒有緣由,就是無盡的惡意。


    在暗無天日的天牢裏,他忍不住心生絕望,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撐到再見阿曜他們的那一日。


    直到有一天,據說是白家少主的女子來到了天牢。


    她一出現就勒令停止了所有刑罰,在走過所有牢房的時候,卻獨獨停在了他的麵前。


    他心懷怨恨地抬頭,卻沒想到對上了一雙幹淨無比的眼睛。


    她一身白衣,站在晦暗不堪的天牢裏,那一刻就像是淤泥中盛開的不敗清蓮。


    最重要的是,即使麵對他這樣人人喊打的邪修,她的眼神中依舊沒有任何輕視、仇恨或者鄙夷之意。


    她開口的瞬間,舒襄感覺到自己心頭猛地一跳,趕緊慌亂地別開了眼睛。


    那一刻,他竟突兀地想起了自己曾問過阿曜的一個問題。


    “阿曜,你對小月兒情從何起啊?你為何就知道,自己非她不可?”


    阿曜聞言輕輕一笑,他眉宇歡喜,臉上滿是甘之若飴。


    他說:“阿襄,在看到月兒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因為那一刻,我心頭悸動,生出了不可抑製的卑劣之感,我想,這天上的明月若肯眷顧我分毫,那我便死而無憾了。”


    那時他無法理解這句話,還笑阿曜說得肉麻至極,可是就在方才抬頭的那一瞬間,他卻仿佛生出了和阿曜一樣的心境。


    從那日起,這白家少主便時常來尋他,她向他詢問這仙靈外的世界,詢問邪修的生活,詢問他的過去。


    他心中明明一直告誡自己,這些名門正道是不可能會真正聽他說話的,她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彼時她就蹲在他的麵前,偏著頭聽得那麽認真,時不時會針對他的話提問,表現得那樣謙遜有禮,那樣正義凜然......


    想到這裏,舒襄忍不住捏緊了眼前的酒杯,他恍惚間又看到那一幕。


    在白家天牢,他差點被神界來的神兵擊殺,她卻義無反顧飛身而起,擋在了他的身前.......


    她是神女,是天道,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啊——


    舒襄忽而仰頭,將酒杯中的佳釀一飲而盡。


    白行芷知道這場宴會的主角,攬月邀請她的時候,她明明忙得焦頭爛額,卻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覺,人人都說邪修作惡多端,心懷鬼胎,但是當年在白家天牢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她分明從那雙桀驁不羈的眼睛裏看到了一個幹淨純潔的靈魂。


    那時候她就知道,這個男子和眾人口中的邪修不一樣。


    她明明不愛太張揚的模樣,比如過分昳麗的蕭景曜,她就實在喜歡不起來。


    但是那日,男子曲膝靠在牢壁上,一頭黑發披散而下,衣襟微敞,雖神容狼狽,卻實在過分美麗,讓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而後深談之中,她發現這男子雖來自下界,卻見多識廣,最難得的是胸襟開闊,有情有義。


    據他說,他此行飛升,是為了尋兩位摯友。


    在後來的白家天牢大戰中,她才知道,原來舒襄要找的人就是攬月和蕭景曜。


    而他當時明知不敵,為了救攬月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飛向了神界神兵,雖然他心裏清楚,那就是向死.......


    想到這裏,白行芷終於忍不住抬眼望向了對麵的舒襄,可是他始終眉眼低垂,獨自飲酒,不曾看她一眼。


    白行芷心頭忽而微微一沉,當年的一切早已時過境遷,或許如今念念不忘的隻有她一個人,全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想到這裏,白行芷忽然謔一下站了起來。


    “諸位,我手上還有諸多事宜,就先行離席了,多有得罪,我在這裏自罰三杯。”


    白行芷說完,毫不猶豫飲了三杯,而後起身離去。


    舒襄聞言心頭猛地一震,無數苦澀翻湧而上,卻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白行芷已然離席,可是舒襄捏著手中的酒杯,半晌都不曾迴過神來。


    這時候,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了蕭景曜沉沉的聲音。


    “阿襄,白行芷如今已經是這世間天道,若說要找出與她身份地位相稱的男子,那是沒有的了。”


    “這世間之情,從來你情我願,莫要因為一時的困囿,錯過了自己的一生。”


    “清蓮不可采,但清風常相伴,阿襄你是頂天立地、心思坦蕩的好男兒,為何不敢去做那伴蓮清風呢?”


    舒襄拳頭越收越緊,他心頭劇痛,隱約間那不可抑製的情感又魯莽地想要突出重圍。


    蕭景曜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忽然狀若不在意地說了一句:


    “對了,方才白行芷臨走之前,好像迴頭看了你一眼,但是,你沒抬頭.......”


    唿——


    一道紅影猝然離席,帶倒了他麵前的酒壺。


    蕭景曜微微揚了揚唇,可算是邁出這一步了.......


    白行芷緩行於天地間,冷風一吹她才驚覺自己方才太不理智了些,月兒和哥哥怕是都看出異樣了。


    她心中有些懊惱,可是想起那人,那股酸澀之感又綿綿密密湧了上來。


    她猛地拂袖,決定去這諸天萬界走一走,一是體察民情,二是......索性就借此機會,徹底忘了吧!


    白行芷深深唿出一口氣,正欲禦風而去,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輕唿:


    “白姑娘!”


    白行芷渾身猛地一震,她不可思議地扭過頭去,卻見舒襄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後不遠處。


    他一身紅袍獵獵,黑發狂舞,眼角眉梢仿佛染上了一絲薄媚。


    白行芷看到舒襄這副模樣,不知為何忽然間心頭驚跳,不可名狀。


    下一刻,舒襄鼓足勇氣,已經揚聲說道:


    “白姑娘,當年白家天牢一別,襄至今念念不忘,我知白姑娘身份尊貴,不敢高攀,隻問日理萬機,可缺一人掌燈披衣,研墨執筆?”


    凜風唿唿,吹起了白行芷的裙擺,她清冷之姿立在那裏,這一刻麵上緩緩浮起一絲笑意,猶如冰雪初霽,百花生香。


    “我欲周遊諸天萬界,正覺一人行無趣得緊,舒公子你若不棄,可與我同覽這山川明月,天下太平。”


    舒襄聞言,狂跳的心髒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歸處。


    “如此,不勝榮幸。”


    他迎風而上,終於鼓起勇氣和愛慕的女子站在了一處。


    這一刻,流雲烈風下,白裙與紅袍交纏而舞,恰如清風拂清蓮,相輔相成,陡生旖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攬月蕭景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威猛小平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威猛小平胸並收藏攬月蕭景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