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晃神了。


    雷海之神是一個久遠到老掉牙的傳說。


    這個傳說最早是從一個去雷心海中取雷心石的冒險者傳出來的。


    他說自己因為貪心冒失進了雷心海深處,不慎在裏麵迷失了方向。


    雷心海的雷息不是常人能扛得住的,他苦苦挨了十日,幾乎奄奄一息。


    他在心中將天道十二路都祈禱了個遍,可是沒有一個神明前來救他。


    他心中絕望不已,最後對著一望無際的雷海祈求,若這雷海有神,請寬恕他的貪婪和冒犯,出去之後,他將一生行善積德,絕不再踏入雷心海半步。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他忽然嘲笑自己的癡心妄想,意識也開始模糊了。


    可就在這時,遠方突然探身而來一個巨影,猶如神山飄渺神秘。


    他心頭一個激靈,忽然那神山張開巨口,猛烈的氣流奔騰而來,將他一下子推了出去。


    再睜眼的時候,他漂浮在雷心海的邊緣,離出海僅有一步之遙。


    這次以後,那冒險者果然再也沒有踏足雷心海半步,而且還四處宣揚雷海之神的存在。


    因此,雷海之神這個信仰當時在雷心城也是風靡一時。


    隻可惜,除了那名冒險者,後來再無其他人見過雷海之神,這個信仰也便慢慢消失了。


    “雷海之神,信徒在此!信徒為曾經的猶豫和懷疑向您請罪!請寬恕您的信徒吧!”


    老人對著天上的雷雲顫聲高唿,字字發自肺腑,再抬頭時,竟已淚流滿麵。


    原來,他就是當年那個入海的冒險者。


    不再進入雷心海後,他失去了最大的收入來源,天資不高的他卡在了玄階,如今壽元即將到頭了。


    多年輾轉,這天大地大,隻有雷瓦的穀臨淵好心收留了他。


    眾人見老人拜得如此情真意切,心裏也不由地隱隱動搖了起來。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雷海之神嗎?


    遠處的高樓上,穀思淵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沒從攬月號令萬雷的威風中反應過來。


    這時候,攬月扭頭來問他:“穀道友,這雷海之神是什麽神?”


    她竟不知這神界除了十二路神君,竟然還允許其他信仰存在?


    “啊?這?哦,我知道!”


    穀思淵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卻依舊拘束得緊。


    攬月見狀不由笑道:“穀道友,你這是怎麽了?”


    穀思淵看到攬月的笑容後,不知為何心頭驀然一鬆。


    方才的攬月實在是威嚴聖潔到高不可攀,如今這一笑,倒變迴之前的王雷道友了。


    他訕訕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王雷道友,我......我是擔心自己配不上你。”


    蕭景曜聞言猛地轉過頭來,一臉冷色十分駭人。


    穀思淵渾身一顫,趕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是說擔心自己不夠格和王雷道友做朋友!”


    蕭景曜麵色微微一霽,緩緩移開了目光。


    穀思淵這下不敢多嘴了,乖乖將雷海之神的由來說了一遍。


    “我哥從前沒告訴我那件事,如今看來,這翁老伯應該是和我哥一樣,看到異獸了。”


    此時的雷瓦門口,那翁老伯還在咚咚叩頭,他那般用力,竟然將額頭都磕出了血。


    穀思淵看到這裏,頓時於心不忍。


    他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王雷道友,翁老伯沒有違背他的誓言,出雷心海後,他一直都在行善積德,所以我哥才會毫不猶豫收留了他。”


    “翁老伯一生都在信仰雷海之神,是個虔誠無比的信徒,如今眼看著壽命就要到頭了。”


    “王雷道友,這樣一個好人,你要不......就了卻一下他的心願?”


    穀思淵也知道自己這要求有些無禮,故而趕忙補了一句,“當然,我絕不敢為難王雷道友,你拒絕我也沒關係。”


    攬月聞言垂眸去看那翁老伯,他沒有在意旁人的目光,還在拚命磕著頭,仿佛是想用最後那微末的命數去驗證自己一生的信仰。


    言而有信,堅定不移,一生行善,這種人擁有著純淨無比的靈魂。


    攬月忍不住在想,道公如果在輪迴渡中遇見這樣的靈魂,他一定會很開心吧。


    想到這裏,攬月忽然低聲問道:“我該如何迴應他呢?”


    了卻他的執念,這樣的人若無牽無掛,或許能進天道之門吧。


    穀思淵見攬月答應,頓時一臉興奮。


    “神界奉神,若神明聽到了信徒的祈禱,一向以響雷三聲迴應!”


    說到這裏,穀思淵激動期待地看向攬月。


    “既如此,就如他所願吧。”攬月輕輕點了點頭。


    雷瓦前,眾人雖不解老人的執迷,可是看著他那般虔誠,都不由地麵露敬色。


    這世道,能心無雜念、傾盡所有去信仰,再步步堅守、行善積德,已經很不容易了。


    “嗬,蠢貨,這世間除了天道十二路,哪裏來的其他野神。”


    周達生滿目鄙夷,若不是生在暮歲界,在暮家手底下做事,他根本連暮歲神君都不信!


    “既然你如此堅持,索性就送你這老不死的去見那低賤的雷海之神吧!”


    周達生舉起弓槍,穀臨淵見狀立刻上前一步,就在這時,轟——


    一道響雷忽然炸開。


    還在叩頭的老人渾身猛地一顫,忽然頓住了。


    其餘人聞聲皆心頭肉跳。


    是巧合嗎?這時候竟然響雷了!


    周達生麵色微變,卻依舊要口吐狂言。


    沒想到他才剛一張口,轟——


    第二道雷聲起!


    這一下,眾人都坐不住了,難道這世間真的存在所謂的雷海之神嗎?


    老人緩緩抬頭,鮮血從他額間流下,劃過他的鼻梁和臉頰,看起來很是駭人。


    可是,他那渾濁的眼睛裏卻透出了璀璨的光亮,他一臉驚喜和期待,像是個純真的孩童。


    三息後,轟——


    第三聲雷響,眾人渾身劇震,滿臉不可思議!


    周達生麵上顯出了一絲駭色,連他都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兩步。


    信徒參拜,神明以三雷迴應,這是神界千萬年來不變的規矩!


    “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暢快的大笑聲忽然響起,眾人側目,隻見那老人對著天空張開雙臂,開懷大笑!


    他笑得前俯後仰,笑得老淚縱橫。


    “雷海之神,信徒不悔追隨半生,如今死而無憾!隻願今後,世間舉目皆是您的信徒,芸芸萬生皆受您澤被!”


    攬月站在高樓上凝神望著這一幕,不知為何竟心生悸動,仿佛老人這聲唿喊落在了她的心頭。


    老人說完這句話,便知自己氣數已盡。


    他嘴角含笑,眸光掃過對他有恩的雷瓦眾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發出呐喊,而後慨然赴死。


    “願雷海之神信仰長青,佑我雷心城,佑我雷瓦,佑心善之人化險為夷,永世安樂!”


    “信徒翁在望,以命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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