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容恆到晚上十點多才下班,剛結束手上的工作走出辦公樓,卻驀地看見樓前立了個熟悉的身影——容雋的助理莊朗。


    一見到他,莊朗立刻迎上前來,“二少。”


    “你怎麽在這裏?”容恆臉色微微一變,“我哥怎麽了嗎?”


    莊朗遲疑了片刻,才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好像跟喬小姐起了什麽爭執……容先生雖然迴了公寓,可是臉色實在是很難看。我直覺他狀態不太對,剛好經過這裏,就想來請二少你過去看看。”


    容恆一愣,“我嫂子迴來了?”


    莊朗點了點頭,趕緊把謝婉筠住院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低聲道:“其實這事容先生一直很上心,謝女士體檢報告一出來,他那邊就收到消息了。可是他一直也沒有任何表態,直到今天,喬小姐從國外趕迴來陪謝女士做檢查,他才現身。其實他根本就是一直在等著喬小姐迴來,偏偏今天兩個人又搞得很僵……”


    容恆擰著眉聽完,點了點頭,道:“行,我過去看看。你下班吧,有事我會通知你。”


    莊朗點了點頭。


    容恆拉開車門坐上自己的車,一麵發動車子一麵給陸沅打電話。


    '電話無人接聽,她應該正在忙,容恆也不多打,徑直將車子駛向了容雋公寓所在的方向。


    容雋在外麵的住處不算多,這些年來一共也就兩處,一處是曾經和喬唯一的婚房,雖然房子還在但已經多年沒人入住,而另一處,就是這裏。


    容恆來過這邊兩三迴,這次又有莊朗給的門卡,很快上了樓,直接打開了房門。


    他原本以為自己推開門看見的可能會是一片狼藉或者爛醉如泥的男人,沒想到屋子裏卻很正常,除了光線有些昏暗,一切都整整齊齊的。容恆沒有看到酒,也沒有看到容雋。


    “哥?”他反手關上門,喊了一聲。


    沒有人迴應。


    容恆裏裏外外走了一圈,卻都沒有看見容雋的身影,反而看見了他落在床頭的手機。


    除了手機,還有漏著一條縫的抽屜。


    容恆打開抽屜,看見了裏麵幾條淩亂的鑰匙。


    十多分鍾後,容恆就來到了容雋的另一處住所。


    這處房子容恆也隻來過幾次,而且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甚至都已經有些記不清房屋的格局布置了,可是推開門時,看見的畫麵卻清晰地喚起了他腦海之中的記憶。


    時隔數年,這處他以為早就沒人住的房子,居然完整保留了從前的模樣,連家具都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少了些人氣。


    到底是幾年沒人居住的屋子,雖然還是以前的樣子,但缺少了生活的氣息,即便是夏天,也連空氣都是清冷的。


    而這片清冷的空氣之中,容雋獨自坐在陽台上,麵對著這城市的溶溶月色,兀自出神。


    “哥?”容恆快步上前,走到他身邊,“你怎麽跑這來了?”


    容雋像是沒聽到他的聲音,連看都沒有轉頭看他一眼,可是他又確確實實知道他在這裏,朝著麵前的城市夜景揚了揚臉,“這裏夜景怎麽樣?”


    容恆見他的模樣不像是有什麽異常,一顆心卻還是微微吊著,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之後,才開口道:“當然好,當初你不是挑了很久才挑到這裏?”


    一江兩岸,是桐城最繁華的地段,江麵光影幢幢,霓虹如晝,江岸這邊是最頂端的商區,對岸就是高樓林立的cbd,論地段論夜景,桐城再也找不出比這處更好的。


    容雋聽了,忽然低笑了一聲,“知道我為什麽挑這裏嗎?因為她喜歡看夜景,喜歡臨江的風景……”


    容恆聽他提及喬唯一,一時沒有說話。


    “我是為了她才選擇住在這裏的,那時候她明明也很喜歡坐在這陽台上看風景的……”容雋忽然就斂了笑,眸色漸漸寒涼下來,“可是到頭來,連這個房子都成了她控訴的理由。”


    容恆一怔,“控訴?”


    “她說她根本不喜歡住在這裏,住在這裏對她來說非常不方便……”容雋說,“我完完全全按照她的喜好來置的這個房子,她卻說,是我強迫她住在這裏……我為她做的所有事情,對她而言,都成了一種逼迫,她說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掌控欲,而她根本就不需要——”


    說到這裏,容雋控製不住地再度低笑起來,仿佛是覺得荒謬一般。


    他按住自己的眼睛,轉頭看向容恆,漸漸笑出了聲,道:“你相信嗎?我為她做了那麽多事,她說她根本不需要,還說我從頭到尾,全部都是為了自己——”


    容恆聽了,微微一怔之後,控製不住地歎息了一聲。


    容雋有多愛喬唯一,他雖然並未親眼見過多少,然而經過這麽多年,他怎麽會不知道?


    一直以來,容雋都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早年間,那是一種目空一切的驕傲,這種驕傲讓他麵對各色各樣的女孩時都不屑一顧,一直到遇到喬唯一。


    他們在大學時期相戀,等喬唯一畢業沒多久就結了婚。


    容恆還記得,這場婚姻裏,容雋是完全投入的,每次和喬唯一一起出現時,都是滿眼幸福的模樣。


    身邊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是神仙眷侶,天生一對,一定會長長久久地幸福下去。


    可是誰也沒想到,他們這場婚姻隻持續了兩年多的時間——喬唯一提出了離婚。


    身為當事人的容雋,大約是最錯愕的一個。


    他一心自認幸福完滿、可以直到天長地久的婚姻,竟然被他最深愛和信賴的女人親手斬斷。


    這對容雋而言,是一種徹徹底底的背叛,簡直是將他的真心踐踏到了極點。


    他那樣驕傲的人,怎麽可能容忍這樣的踐踏?


    她甚至寧願什麽都不要,淨身出戶,也要離開他。


    於是在聽了她無數瑣碎無聊的原因之後,他一氣之下,直接和她去領了離婚證。


    在那之後,容雋性情有了不小的轉變,再不像從前那樣目空一切直來直去,而是學會了虛與委蛇。


    在容恆看來,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容雋更受女人歡迎了——


    當然他從前也受女人歡迎,隻是他對所有湊上前來的女人都橫眉豎目,不假辭色,所以大多數女人都不得接近他;


    可是自從他性情轉變,身邊的女人便如同走馬燈似的,一個接一個地來,卻又一個接一個地離開。


    容恆後來偶爾在社交場合遇見過他幾次,每次都見到他帶著不同的女人談笑風生,卻再也沒見過他看喬唯一的那種眼神。


    說到底,他根本從來都不曾放下。


    直至如今。


    一段讓一個人淪陷十多年不得脫身的感情,那個女人對他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可是這個女人對他卻隻有滿滿的控訴……


    一方麵,容恆有些為自己的哥哥感到不值,可是另一方麵,他又忍不住疑惑。


    “所以,你為她做了那麽多事,有沒有問過她想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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