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修則不想管她,扭頭就走。


    宋執梳步子不緩不慢地跟上去,哼著小調,看上去氣定悠閑的。


    隻有她知道,她自己在賭。


    原文中這一段她記得,要殺安征的人來頭很大,碰巧閩修則要殺的人不久前在肖樂薇迴家的時候出口調戲,給小白兔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安征當時雖然對肖樂薇隻是興趣,沒其它想法,但是還是一怒為紅顏,直接派人收拾了那人一頓。這些也被殺安征的人查到,以為那男人和安征有過節,又知道那男人在這地方有點勢力,就想去拉攏,畢竟人生地不熟的,有這麽一個幫手會順手很多。


    不過大男主可不是好惹的,如今還在肖樂薇家的他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直接在今晚大開殺戒,那個甚至迷離迷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男的便葬身其中,不過也是死不足惜。


    隻不過閩修則對這突發的事情一所不知,按照原文,今晚他會因為誤闖進這場廝殺中而受很嚴重的傷,就算他身手再好,那群人手上拿著的可是實打實的槍。


    宋執梳既然來了,就盡力不讓他去冒險。現在就看他會不迴良心發現嘍?


    想是這麽想,不過閩修則要是真的想把她一個人丟下,她怎麽可能會跟得上他的步伐和節奏呢?


    說實在的,閩修則這個人實在是矛盾極了,極其得冷酷無情,殺人如麻,可是麵對從未接觸過的溫情便會不知所措。


    因為從來不會有人這麽做,所以他不知道如何應對,就比如現在。


    終於,在月夜都倦困的時候,閩修則終於忍無可忍地轉過身,狠厲的眼尾在黑夜中如劍鋒利,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聲音如撕裂冰絹,啞而清,冷而薄。


    宋執梳一下子定在原地,眨眨眼看他。


    她對上閩修則的瞳孔,又移開視線,小聲道:“害怕。”


    小姑娘而已,怎麽敢雲淡風輕、毫無負擔地走夜路呢?


    更何況還是一個柔柔弱弱,笑起來一點攻擊力都沒有的小姑娘。


    閩修則正過身,幾乎要凝為實質的目光順著淡薄的月束穿了過去,明晃晃地打在她身上。


    那目光和他們初見時別無二致,或者說,從她第一眼見到閩修則到現在,他都這副神態。


    薄情,易怒,冷漠,心狠。


    到現在都沒有動她一根頭發,可能已經是他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宋執梳也落落大方地任他打量,隻是微斂著眼,收束著自己的存在感。


    被他嚇到了?


    不,不太可能,雖然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但是閩修則摸爬滾打這麽久,別人看不出來,他卻能明顯地感覺到,麵前的似乎是初出茅廬,一腔熱血的老師不那麽簡單,但是對他,對這個學校,也完全沒有惡意。


    閩修則又環視四周。


    萬籟寂靜,樹上斑駁的紋路刻薄,上延出旋渦。草聲嗦嗦,割出了風毛毛裂口,唿嘯得惹人心悸。


    “別白費功夫了。”


    他涼聲開口,確確實實把宋執梳怔愣在了原地。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值得改造的人。”


    少年本就寒結的聲線被晚風吹得更是蕭瑟、不近人情。


    他們中間似乎又隔開了涇渭分明的河岸。


    他目光平靜無波,如枯枝爛井,埋沒而隱葬在如此的仲春。


    “或許你覺得我本性不壞,或許你覺得我隻是沒有認識到我的夢想和我的價值,”他淡得甚至無情的冷眸地對上了宋執梳:“但是我就是如此,殘忍,或者其他你學過的那些什麽壞詞,都是我,都有我。”


    “我也毫無夢想,毫無價值。”


    “你不用覺得我可憐,也不用白費力氣,因為我不這麽覺得,我現在這樣很好,”他頓了頓,冰涼的語氣中倏而夾雜了什麽:“我很滿足。”


    忽而吹了一陣繾綣而彌留的風,卷得鉛華覆沒。


    閩修則說完,忽然感覺放下了點什麽。


    心尖上擔負的重石已然懸了幾個日夜,如今話如葉開,那石碎了,可連帶著,心尖處也碎裂了些,微乎其微,他隻覺得略有異樣,可放鬆懈倦的心實在是過於排斥,以至於他沒有捉摸得住。


    宋執梳也沒應腔。


    如果她有自己的脾氣的話——閩修則甚至抽了空子,略些迷茫地想,她現在應該冷漠地指責,或者破口大罵,或者沉默不語。


    不管哪種,他受著就行。


    很奇怪,他不是一個會容忍自己受氣的人:他小時候受的氣太多了。但是如果是這個情景,是她的話,就這一次,這一次的話,他可以。


    當然不是心動或者責任。


    或許閩修則自己都沒有發現,嘴上如此嘲弄著,可他心底對於他定義的“好心人”,還是帶著與生俱來的同情與在乎。


    盡管微不足道。


    “可是如果我說,”


    樹聞風動,女聲清亮


    “我不是為了讓你成為你所說的有抱負、有夢想的人呢?”宋執梳毫不猶豫地向前邁步,一步一步逼近:“閩修則,如果你真的喜歡你現在做的事情,我完全不會幹涉你,因為這是你的人生,你隻需要做你想做的事。”


    “但是你不是,你心上的煩躁與周身的戾氣已經快要把你淹沒了,”她吐露清晰:“你看字帖、念拚音、聽小說的時候,閩修則,你的眼裏是有光的。”


    “我不是你,我不如你了解你自己,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不認為我看錯了。”


    “我想幫你追求你喜歡的,帶你去見一些你可能喜歡但是從未接觸素未謀麵的事物,隻是如此。我希望你學習從來不是為了考大學,不是為了做什麽,做什麽偉大的人,隻是你喜歡,這樣而已。你當然可以當做我爛好心,可隻要你想,你願意,閩修則,我們就可以。”


    她成功用更多的語錄堵住了閩修則的嘴。


    這話說得直白,不需要思考多久就明白,可閩修則凝滯在原地,如僵塑般,最後便是止不住地後退了一步,似乎是要逃亡這要逼得他不住喘息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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