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執梳氣喘籲籲,肺部的氧氣被擠盡,她彎下腰,不得不喘口氣,趁著這個空檔再次顫抖著手按下了號碼,依舊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她眼眶一熱,幾欲失控。


    現在是傍晚7點,今天是七夕節。


    兩個小時之前,甄晚晚突然給她打電話,大概的意思就是,荀舛打人了,把人給打進醫院icu了。不知道是哪個看熱鬧的,把全稱都給錄下來了。


    被打的人是上次在擀麵皮店對宋執梳口出妄言的那個紅毛。當時荀舛直接把他的一隻手給弄得半殘了,這事兒讓他一直憋著,不痛快好久了,今天陪著他新找的女朋友又喝了不少酒,出門就看見捧著一大束薰衣草的荀舛。


    酒勁上頭,他身邊有一群兄弟,再加上美女在旁邊,他實在是想耍耍威風,直接擋了荀舛的道。


    當時荀舛整個人一下子就陰沉了下去,涼色如秋水的眸子在粉紅的燈具映襯下詭譎又可怖。可他應該是想起來了什麽的,比如在家裏等待的愛人。


    他沉默不語,想要拐過去——可是這舉動在他們看來,就是在認慫。


    氣焰助長,紅毛竟然敢伸手把荀舛手上的薰衣草給打下去,不顧旁邊小弟的阻攔上前,令人作嘔的酒氣都噴灑


    “怎麽?送給那個沒被我上的宋家小姐?”


    “荀少,玩那個有什麽意思?今天咱們打一場怎麽樣?”


    “真的是,仗著有個荀家無法無天,誰不知道你是個廢物?”


    他笑得癡,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人一連後退的驚惶人群。


    “少爺!快跑啊!”


    紅毛聽得出來是他帶出來的手下喊的,正要不耐地罵迴去,卻恰恰對上了荀舛的眸。


    那目光凝成了粒粒毒牙,撕咬得他血肉模糊。猩紅與濃烈得揉不開的暗色與暴戾在其中撕扯、翻轉、不休、淋漓了場腥風血雨就拔地而起,一點一點吞噬他的所有心智,化成座足以撕破黑夜的厲山,壓在那本就被虛偽的樂意和平水堪覆表皮的深譚。


    隻著一眼,方覺淒神寒鬼,滿街幽魂。


    太可怕的眼神了


    那能把血管都爆開的酒精一下子被驅散,紅毛張大了嘴,驚懼地想要往迴跑,卻被荀舛毫不手軟地一把抓過了他的頭發。


    他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和頭皮的麻痹,想來是他的隨便一扯就出了血。


    他發著顫


    抖的站不起來。


    他聽到了厲鬼獰笑到癲狂的呢喃


    “殺了你。”


    荀舛動起手來一點都沒有心慈手軟,宋執梳不在的話,就沒人能夠牽扯製止得住他。後麵他打人的手段實在是過於殘忍,就是在往出人命了的那邊打,直到紅毛鼻息微弱、被荀舛像扔垃圾似的扔了開,都沒人敢報個警打個救護車。等荀舛自己揚長而去時,才慌裏慌張地想起來救人。


    宋執梳真的想一刀捅死那傻逼紅毛。


    其實如果人沒死,就是萬幸了。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三言兩語直接觸碰到了荀舛的兩個禁忌。


    一個是宋執梳


    一個是他的未來


    黑化值雖然沒一路飆升,但是還是上升了20點。


    宋執梳才不在乎黑化值,但是在甄晚晚驚慌失措地給她打電話說荀舛不見了的時候,才真正心慌起來。


    別人不明白,宋執梳還能不明白嗎?作為這個世界的締造者,荀舛想要抹殺自己的行跡簡單得很:換而言之,隻要他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找得到他——包括宋執梳。


    認識到這一點的宋執梳無疑是挫敗的。


    七夕節的情人如迢迢銀河般川流不息,交錯、縱橫,挽臂又或接吻,在或豔麗或柔軟的燈光的浸泡與下沉之中,冰冷機械的城市就連穿越人海都顯得如穿梭輪迴之境。


    這已經是宋執梳第五次差點被車撞到了。


    七夕節本就熱鬧,晚上這裏又有集市和長街,她已經找了荀舛兩個小時了,免不了腦子混沌,這具身體弱不禁風的,現在已經透支了。


    衝著車上不滿的小情侶道了個歉,宋執梳靠著牆,狠狠抬眸,逼著眼淚迴溯。


    她顫抖著手,再次按下了號碼,可眸子都被灰白冷落,等待著中夜的風凋零。


    她好像,是這芸芸眾生裏,唯一一個被拋棄的愛人。


    “咚”


    “喂,”


    少年的嗓音被七夕繁華的風吹得蕭瑟沉寂,荀舛的聲音穿透歡聲笑語,直直而莽撞地跳入宋執梳的耳朵


    “阿梳。”


    懸著的顆淚珠在天邊,映成了花白的月亮。


    宋執梳一把抹開淚,轉過身去,孤薄的身軀恍若要與這格格不入的囚色黑夜相融進骨血,她把自己同這世界隔離開來,唯獨把破碎與枯敗留給自己的少年郎


    “荀舛!”她幾乎是吼出來的,隨即被眼淚噎得泣不成聲:“你在哪?”


    荀舛沉默了許長,似乎是在和那邊細細的涓流相鬥、角逐著末稍的光


    他突然笑了起來


    為了他心愛的女孩兒。


    他猛地灌了一口啤酒,被酒精浸軟的嗓音帶著悲從中來的寂涼


    他應該是妥協了的


    他不想就這麽葬送在一款遊戲的某個不經轉的湖水裏


    他應該是慶幸還是悲哀:他又一次從死亡裏安然無恙地走出來。


    “我在某個河流旁邊,”荀舛像是在開玩笑一般,語氣鬆脫:“阿梳猜猜是哪裏?”


    “你給我等著。”宋執梳吸了吸鼻子,掛了電話。


    她敢篤定,是上次荀舛為了她把那紅毛手廢了之後,帶她去的那處地方。可是現在人多,車根本打不到,那裏離這裏有一段距離,她現在體力已經有些不支,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走到哪裏。


    她要去


    重新為她的少年,添一簇綻放的火光。


    她越過了燈火闌珊,越過了形形色色的情侶,邁向一處清冷得不似人間的場所。


    時間在流逝


    腳上灌了鉛


    快到了,快到了


    宋執梳眯起眼,吃力地搖了搖頭,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


    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在車上肆意擁吻的情侶和像要吃人似的的汽車


    [宿主!躲開!快躲開!]


    她隻聽得見聲嘶力竭的幾個音節,和猛然刺入眼球的燈光


    如慘蝶般墜落在的弧度驚了夜色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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