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知驀然一笑,仿佛在訴說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的事:“他想替代我。”


    宋執梳猛然一震,她囁嚅著唇,盯著他,終究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不是知道了真相的震驚,她隻是悲哀,隻是傷心。


    她的先生的一生就這麽過去了。


    在原文中,被副人格操控著,迫不得已為了一個不相識的人奉出了命。


    溫行知輕輕拭去女孩兒臉上的淚水,恍然一笑,驚豔長河:“沒關係的,阿梳,我活下來了。”


    溫行知的父親在身子徹底垮了之後,終於還是記得了他的兒子。


    對於他能夠苟延殘喘,在暗無天日的小巷子裏活了兩年這件事情,他是吃驚的,是遺憾的,也是慶幸的。


    “你還是沒有死。”他的父親坐在冰冷晃眼的真皮沙發上,奄奄一息,夾雜著嘲諷怒氣的眼神直勾勾地刺了過去。


    “你還好麽?父親。”


    十二歲的少年已經玉樹臨風,仙人之姿。


    “我真的厭惡你這副樣子。”他的父親冷笑著,幾乎接近於憎惡的激烈,讓本病入膏肓的他竟然在那昂貴的沙發上露出一個洞來。


    “是麽?”


    溫行知勾唇,並未被這粗鄙的言語影響毫分。


    “那麽,您找我來做什麽?”


    看,就算是這個樣子,就算是他的父親看到他這副不疼不癢,毫不動容的模樣,雷霆震怒,把手邊所有的東西狠狠地砸向了他,甚至又不偏不倚砸到了額頭剛剛結疤的傷口,他也不為所動。


    “父親,你不該動這麽大的怒。”溫行知上前一步,在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的目光下,笑得謙和:“會傷身子。”


    他的父親平息著怒氣,顫顫巍巍地把手邊的剪刀遞給他。


    寒光閃閃,鋒利如劍。


    “父親?”溫行知接過,好像是不解地看著他。


    “殺了我。”


    他聲音沙啞,像是幹枯枝丫,會不出意外地凋零在黑夜。


    溫行知沒說話


    他笑著,笑著,並未有一點動作。


    “阿梳,你知道為什麽他會說出這種話嗎?”溫行知看著漸漸西下的太陽,橘暖深深印刻。


    “……為什麽?”宋執梳艱澀地問出了口。


    “我的母親很愛我。”溫行知彎眉:“她懷胎十月,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著我的降生。就算是最後,她不顧一切生下了我,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還是要纏綿溫柔地看我最後一眼。”


    宋執梳起初並不知曉溫行知這段話的意思,她在思考著,他的父親讓溫行知親手殺了他自己的原因。


    愧疚?


    不,不可能。


    她忽而睜大眼,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阿梳,別害怕。”溫行知輕柔地拍打著她的背,眸底沒掀起來什麽波瀾


    “但是確實如你所想,”


    “我的父親在母親過世之後生不如死,他唯一存活的理由,就是我,”


    “他要我贖罪,要我為我的母親贖罪。”


    但是他又恐慌,因為他知道他的愛人是多麽的眷戀這個孩子。


    所以在生命的終端,他要讓他的兒子手上沾滿罪惡


    同時,他相信,堅定不移地相信


    他會見到他的愛人


    會告訴她,看,我是被我們的孩子殺死的


    他相信,他堅定不移地相信


    到那時候,他的愛人會捂著嘴哭泣


    她依然會像懷上這個孩子之前一樣,生死不渝地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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